唯一學不會的,是習慣孤獨。

他喜歡和言亦君呆在一起,喜歡被他擁在懷裏,喜歡調皮搗蛋後連重話都舍不得出口、不輕不癢的數落,也許是習慣使然,也許是別的什麼。

如今他穿著華貴的衣袍,被眾多鮫人族侍女擁簇著,在空寂而冰冷的寢殿裏,恭恭敬敬高呼二太子殿下。

她們為他穿戴鑲金嵌玉的頭冠,彩繡龍紋的腰帶,佩戴諸多繁瑣的金縷玉石,重重人影在他麵前奔走,大殿外麵更是隱約傳來喧鬧慶賀之聲。﹌思﹌兔﹌網﹌

可他卻仿佛覺得,四周空蕩蕩的,自己隻有孤零零一個人。

言亦君今天回來看他嗎?

一定會的,師兄答應過。回川在心裏暗自安慰自己。

穿戴完畢之後,他見到自己的父皇——龍族的統治者,高高在上的龍帝。

他身形極其高大,回川必須仰起頭才能與他對視,峨冠博帶,廣袖寬袍,周身都繚繞著凝聚到極致的靈機,仿佛淡金色的薄霧,伴隨著他行走間,衣袂飄揚。

記憶中,回川對父皇的印象極其模糊,仿佛自己一出蛋殼就在祭塔了似的,男人麵容輪廓深邃,五官立體如刀鑿斧刻,神情冷硬不怒自威。

模樣與他有幾分神似,卻並不太像,至少沒有那位銀發大哥與之相像。

看見對方的第一眼,像是看見了巍峨的山巒、洶湧大海,那深重的威壓和氣勢,壓迫得他一時之間,幾乎忘了呼吸。

大殿宛如時間靜止,方才還來去匆忙的鮫人侍女們,這會俱是戰戰兢兢伏跪在地,大氣也不敢出。

唯有張揚跋扈慣了的二太子殿下,敢直勾勾地盯著龍帝猛瞧。

半晌,回川好奇地眨眨眼,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就是我父皇嗎?”

龍帝以審視的眼神,深深端詳他片刻,平靜地開口:“是,我就是你父皇。”

“父皇……”回川咀嚼這個新鮮又親昵的詞彙,絮絮念了幾次,逐漸高興起來,蹭過去,一把抱住龍帝的手臂,“那你的尾巴,和我的顏色一樣嗎?我見過其他人的,他們都和我不一樣。”

鮫人侍女們驚恐地看著二殿下近乎冒犯的舉動,大殿裏清晰地響起倒抽涼氣的聲音。

“……”龍帝意外垂眼看他,視線落在兩人緊密相貼的手臂上,斥責的話在舌尖轉了一圈,最終竟心軟下來,微微頷首:“是一樣的。”

“真的嗎?”回川興奮極了,渾然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對方的身份,忘了這裏不是由著他無法無天的祭塔而是森嚴巍峨的龍族大殿。

他拉著父皇的一隻手,蹲下去,好奇地掀起對方燦金色的雲紋衣擺……可惜裏麵並沒有一條金燦燦的尾巴,隻有層疊垂下的衣料。

失望的回川拍拍屁股站起來,重新抱住了他的胳膊,熟練地討價還價起來:“給我看看嘛,就一小下?”

龍帝望著自家小兒子那雙真誠的大眼睛,默默無語:“……”

瑟瑟發抖鮫人侍女們恨不得此刻昏死過去。

最終,龍帝輕輕歎口氣,牽起他的手:“走吧,祭典就要開始了,一會兒,你要雙手捧著聖戒走上祭台,在外人麵前,不要失禮了。”

“知道了。”回川乖巧地點頭,由著對方牽著他往殿外走。

他仰頭盯著父皇高大的背影,被親人牽著的感覺與師兄截然不同,少了幾分親密,多了幾分濡慕,他說不上究竟區別在哪裏,但他知道,師兄是不同的。

他回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