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雀無聲的甲板上,唯有段回川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好像刺激著眾人緊繃的神經,不斷驚爆大家的眼睛和下巴的人,與他無關似的。

若說還有一個家夥跟他一樣,大概就是趴在他肩上埋頭啃小魚幹的黑貓了。

言亦君啃完最後一條,貓頭湊到他耳邊,不滿地小聲嗶嗶:“這什麼稱呼,不成體統!”

段回川滿不在乎道:“將就吧,我們要混進龍淵城,還得靠他呢,讓他口頭上占點便宜,也沒啥大不了的。”

強行“占便宜”的黑龍覺得心很累,無力地揮手示意手下們從海鯨船上退下去,甚至吩咐陣符師們幫助慶隆商隊修複他們慘不忍睹的防禦陣。

黑龍衛積威甚重,大家雖然滿心疑惑,卻無人敢多嘴,麵麵相覷好一陣,才麻木地遵照指示動作起來。

慶隆商隊和李胖兄妹從劫後餘生中回過神,這峰回路轉的結局叫人始料未及,一時間百感交集,不知作何言語。

金林深深地望著那個來曆神秘的年輕男人,心底那點後悔早已被慶幸取代,可惜等他想將人請回船上好好結識一番,段回川和他的貓已經被黑龍畢恭畢敬地迎上了龍船。

雲銷雨霽,流雲乍分又合,陽光從縫隙中洋洋灑灑傾瀉下來,金紙般鋪陳於茫茫海麵。

與海鯨船上狹窄逼仄的船艙相比,龍船上的房間簡直奢華得過分。

會客廳,綴著珍珠的銀綃紗簾被海風輕輕拂起,海浪般起伏不定。

蛟龍侍衛們被黑龍遠遠遣開,連龍夫人等人也不許上船。

“你叫什麼名字?”段回川坐在主位上,低頭抿一口涼茶,這會才得空問了一句。

“屬下名契。”黑龍半跪在地,半垂著頭,用餘光偷偷往上瞄。

二太子懷裏抱著他家的小黑貓,曲著手指撓它下巴,被貓爪按住,抽出來,再撓,樂此不疲。

黑龍將這莫名的一幕收入眼底,隻覺得二殿下越發高深莫測,摸不清路數。

“契?”段回川點點頭,平靜地開口:“我父皇可還好?”

“陛下已經閉關十餘年不曾露麵。”契不敢接觸那目光,深埋著頭,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如實道來。

關於龍淵大澤的局勢,身為黑龍衛的他,得知的事情比商隊道聽途說來的詳實得多。

龍帝十餘年前突然宣稱閉關,將一應族務交於長皇子。閉關本是尋常,但尋找失蹤的二殿下這件事也交給他,便極不尋常了,任誰都知道,兩人是帝位的競爭者。

龍帝向來偏心幼子,怎會做如此決定?

更奇怪的是,連龍帝最為倚重的幾位長老院長老,也吃了閉門羹。

寒戈獨攬大權後,企圖插手長老院,鏟除異己,但龍族長老院多是一些修行幾千年、實力深不可測的龍王。

龍族內部階級森嚴,實力和血脈力量直接掛鉤,以金龍為尊,曆代龍帝幾乎皆是五爪金龍,唯獨這一任龍帝不知為何子孫單薄,唯一的金龍幼子至今下落不明。

而寒戈終究隻是比金龍次一等的銀龍,盡管寒戈憑借長殿下的身份,他們表麵上聽從,可幾個實力強橫的金龍長老並不買賬,寒戈對此也無可奈何。

唯有以聯姻之策,聚攏權柄。

關於龍太子懸空之事眾說紛紜。

龍帝久不見外人,長老院雖然知道他曾意屬幼子,但二殿下昔年墜落輪回祭台,十幾年來杳無音信,許多龍都認為他已經遇難,於是默認僅剩的寒戈理所當然成為繼任者。

倘若段回川當真已身死,長老院自然也無話可說。

長皇子大婚乃龍族大事,日子就定在下月,已經有不少來自龍淵界各州各海的異族,前往龍淵城觀禮,各大商行也瞄準商機頻頻出動,慶隆便是其中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