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你一不用尋覓繼任者, 二又沒有一個天命之子到處給你搗亂, 天道簡直是三界中最悠閑的工作之一。

白鶴鳴在換了身份之後,做過最耗體力的一件事情,就是強行幹預天象運轉,將九星連珠提前了兩百來年調整了出來。

看著謝懷碧和楚燚一先一後進入那空間裂縫之後, 白鶴鳴輕輕地出了一口氣。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記憶和作為人類的情感正在一點一點地逝去。

這感覺非常難以形容,仿佛是看著沙漠裏的一盆水緩慢幹涸,無可奈何又無從阻止。

白鶴鳴稍稍閉了閉眼, 身軀就消散在了空中。他已經沒有了實體,而是像一股能夠隨意延伸擴展、到達三界任何一個地方的意識體。

隻要他願意, 三界就像一個捏在他手裏的魔方, 可以隨意顛來倒去地觀看。

隻是他不能隨意插手其中,破壞天道一直以來定下的規則。

他看到了仙界眾人正在合力試圖他先前一劍捅破的屏障, 也看見四國大陸和靈界的雙方勢力正在廝殺, 更多的靈界修士瘋狂地積攢靈氣想要趁這個千年難遇的機會一口氣飛升到仙界。

然後, 白鶴鳴的注意力微微一動,一種潛意識的吸引讓他不自覺地轉移了視線,盯住了仙界的某座山頂。

在那裏,楚燚跌跌撞撞地抱著謝懷碧從空間裂縫裏跑了出來。

謝懷碧緊閉雙眼、滿身是血,已經幾乎斷絕了生機。

白鶴鳴不假思索地就想要調動那一方天地之間的所有生機融入謝懷碧的身體之中,這個想法如此自然,如同他的呼吸般本能。

“你真要這麼做?”少年的聲音在他耳邊響了起來, 像是警鈴,“這隻是一點點你原先的情感殘留罷了。”

白鶴鳴沒有回答,但天地之間靈氣的悄然調動和突然又睜開了眼睛的謝懷碧已經給出了答案。

少年老氣橫秋地歎了一口氣,“我曾經也是像你這樣的……”他欲言又止,最後伸手拍拍白鶴鳴的肩膀,“等再過一段時間,你就會忘卻這種情感了,天道是不會有私情的。那時候無論是謝懷碧,還是楚燚,在你眼中都不會有其他修道者有任何區別。”

“沒有例外嗎?”白鶴鳴突然問。

“你眼前就站著一個天道呢。”少年氣鼓鼓地指著自己的鼻子,“在你和我一樣找到繼任者、將天道意誌傳給他之前,是沒辦法獲得自己原來情感的。”

他說完,抬眼瞥瞥白鶴鳴的表情,切了一聲。

“反正你本來也是一張死人臉,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白鶴鳴麵無表情地看向他,“你為什麼還在?”

“最後一口氣了,不行?”少年和他抬杠,隨即有些傷感,“這麼多年,我曾經認識的人也都不在世上了……原本還想用最後的時間去探望他們的。”

白鶴鳴想了想,他如果在卸任天道之後也能有這一點時間,他當然是要去看望謝懷碧的——親身出現在她麵前,看著她的眼睛做最後的道別。

“那就算了,我用最後的力氣幫你補一補三界。”少年擺了擺手,動作很是隨意,“中間死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人,我就直接將時間再重啟一次——先說好,因為你已經是天道,就算時光逆轉,也不會再有白鶴鳴這個人了,明白嗎?”

白鶴鳴並不在意自己,“謝懷碧呢?”

“有楚燚護著,她力量和楚燚比肩,你擔心她?”少年不屑地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他稍稍一揚手,浩然的力量悄無聲息撥動時間,身體漸漸變成半透明色,“白鶴鳴,作為天道意誌……是很寂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