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數日來,帝都皆是煙雨不斷。雖是從昨日起春雨便不再紛落,但這兩日的陰沈之天仍是讓不少地方的積水尚未褪盡。

城內尚是如此,那前往天妃宮的道路上則更顯泥濘。倘若一切都如小二所言,這批客人皆是今日趕來上香的香客,那麽按照習俗,他們要在亥時前往天妃宮,趕在子時上香,虔拜王母以得庇佑。

如今已為巳時,按常理而言,這批客人應是從山上返回的香客。但若細細一觀,這些人的靴旁雖有泥濘,卻是為棕色泥土。可通往天妃宮的那段道路上,泥土皆是呈紫黑色。

輕斂笑意,清淺望了眼已朝樓上而去的小二,隨之扯出了袖中的錦帕,輕繞裙側擡腳而上。

目前來看,這挽晴樓內所在之人,包括這名小二皆有異常之處。方才她故意掏出一錠銀子打賞之時,發現這男子的五指幹凈整潔,並未藏著沈暗的汙脂臟膩。

而他的虎口之處,則是有著厚重的粗繭。若是懂行之人,便一眼能知這實乃是常年習武握兵所致。而他又豈會是一名簡單的茶樓夥計。

一步一台階,隨著盤旋的樓道緩緩而上,樓下的各類嘈雜之音與酒茶香氣已被悄然的隔絕了開來。

時隔多年,清淺從未想過自己會再一次背著連澈來到這挽晴樓。而此行到來,卻是為那林詩喬。

恰在數月前,正值宮中元宵節那晚的落櫻湖畔。待煙火絢麗綻放的一瞬,她清晰的看到湖畔前擁吻的二人,竟是那女子與連彥。

如此穢亂宮闈之舉,縱是王爺,依蒼玄律法也不得輕判。因此那日所見一幕,時至今日她都未向連澈提過隻字片語。

輕垂眼眸,清淺壓下心中種種猜疑所⊕

立在廂房門外,清淺看了眼雕花紋飾間的四個小字,而後輕叩了幾許微啟的木門,推開而入。

此時,雅間內的女子正輕倚在半開的窗欄前,而那輕巧的敲指之音,則在這靜寂的房間內顯得格外清晰明了。

看著眼前依舊如新的雕花銅鏡與紅木琴台,清淺微凝了雙眸。一切都是那般熟悉,隻是今時今日,那個立在窗邊候她到來的人,卻是換了模樣。

聽得身後的響動,林詩喬轉頭看了眼房中來人,隨後不緊不慢的依著圓桌坐了下來。拿起桌上的空置茶杯,她一麵朝裏斟茶,一麵調笑道:“怎的?知道今兒溫玉會來這挽晴樓,你也便挨不住相思之苦追隨而至。”

女子言語中雖有戲謔之意,但語氣卻是極為篤定,仿若是早已斷定韓霜今日會私自離宮上這挽晴樓來。

瞥了眼倒茶女子,清淺並未多言。她方一踏入雅間,身旁的小二便識趣的退了出去。待他將木門輕掩之際,房內便也隻剩了她們二人。

行至林詩喬對麵款款坐落,清淺接過她遞來的茶水輕飲了一口。五指緩旋著圓形茶杯,女子若有似無的瞥了眼窗外之景,淡淡道:“若不是你暗中差人送信與我,我一介深宮醫女又如何得以知曉宮外之事。”

“韓姐姐真愛說笑,如今這天下誰人不知那月風國王宇文浩淩乃是傀儡君主。他國真正掌握實權的,卻是宇文心蘿。”

“而心蘿公主能有今日地位,便是得助於她最為寵幸的麵首止惜。”

輕凝了眼對麵眉目深幽的女子,林詩喬再度開口道:“如今止惜委以韓姐姐的這份重任若是能成,將來在月風國,你便會有享不盡的富貴榮華。而你的家人亦將共享此樂。”

將杯中飄散的茉莉輕蕩幾許,女子眼梢緩緩一挑,“屆時,以溫將軍的果敢睿勇之勢,又何須留在蒼玄屈做一名小小的神策將軍。”

言談間,林詩喬忽的頓住了話語。看著眼前女子芊雅婉約的飲茶模樣,她輕笑之餘,淺探道:“見著韓姐姐品嘗茶水的模樣,倒是像對茶道頗有深究之感。當真是數日不見,韓姐姐愈發的融於江南之都了。”

聽得女子一番言語,清淺不禁暗嗔。她竟一時忘了韓霜身為異族女子,在到蒼玄之前乃對茶藝知之甚少,她又何以懂得這些品茶之道。

霎時,氣氛竟是沈寂了下來,而火爐上沸騰的泉水已噴薄出了白色淺霧。待肆意飛揚的水花終是輕濺而出之際,壺蓋便教水汽頂推得發出了悶燉的跳躍之音。

不曾多想,清淺順手拎起了水壺輕笑而語,“但凡剛入宮的女子,又有哪個不曾苦研過茶藝?”

“皇上愛茶,卻獨愛皇後娘娘所煮。雖說宮中女子個個明著逢迎相承,但暗地裏誰又不是在隱隱較勁?”

凝著手中仍傾散著暖霧的水壺,清淺繼續道:“但若能借此一搏獲得皇上垂愛,那便可躍入龍門,自此非富即貴。”

不著痕跡的輕瞥了眼若有所思的林詩喬,女子將沸騰的泉水倒入了空置的茶壺中。看著一抹盈盈水柱將壺底的茶葉沖旋得四散而開,清淺一麵燙洗茶杯,一麵輕探道:“詩喬不也是存了這番心思,才央采購物品的太監從宮外帶回了金玉露嗎。更何況,妹妹時常在太後娘娘身旁伺候,自是有更多可向皇上獻茶的機會。”

唇角凝出一抹淺淺的弧度,女子調笑開口,“而太後娘娘也曾多番為你擇選良君,可你卻沒有一個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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