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後,一直安靜閉著眼的淩風雪半睜開眼睛,漆黑而充滿死氣的眼眸看著故墨的背影,眼中的光亮漸漸熄滅。
故墨這一覺從白天睡到了夜晚,明媚的陽光已經被柔和的月光替代。他的窩建在高處,故墨往下一跳,輕車熟路的往叢林深處跑了一段路,蹲下`身在茂盛的草叢中扒拉了片刻,朝著草地裏突兀的深洞內問道:“爺爺,你在嗎?”
洞內沒有回應。
故墨停頓一下,不死心的把手塞進洞裏摸了摸,急道:“人參爺爺,我有急事找你,快出來。”
故墨摸到了一把細細軟軟的東西,根據手感判斷,正是他人參爺爺的頭發。
這個時間人參很有可能睡覺了,但事態緊急,故墨認識的人中就隻有人參會醫術,因此必須立刻把他叫起來看病。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洞裏傳出:“……都這麼晚了,爺爺就不陪你玩了,快回去吧。”
那怎麼行呢!
故墨趴在地上小聲朝著洞裏說話:“這次是有正事找您。我有一個朋友病了,想要請您去看看。人參爺爺是世界上最厲害最帥的妖精,一定會幫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我的吧?”
人參:“……小兔崽子,你弱小個屁!”
人參覺得這小子有很大可能是在誆他,就是半夜起來沒事幹來找他玩,而不是什麼朋友生病。
可雖然心裏是這麼認為的,人參還是從洞裏探出半個頭往外看去。
故墨可憐兮兮的趴在地上,潔白如玉的臉頰上還沾著些細碎的黑土,清泉一般的眼睛委屈的看過來,直叫人難以抵擋。
人參:“……”
“你小子怎麼就長了這麼張臉呢?”顏控人參崩潰的扯須須:“好了,你要玩啥,我都答應你還不行嗎?”
“我真的不是來玩的,”故墨委屈的伸出食指給人參看,那上麵還有淩風雪凝固的血跡:“我新找到的朋友,一碰就掉了好大一塊皮!為什麼會這樣啊,他生病了嗎?”
人參湊近聞了聞,神色微變。
另一邊,淩風雪體內的毒素越發折磨得他難受,他翻了個身,口中發出痛苦的低吟。
血液透過衣衫,流到身下厚厚的幹草上,不一會兒淡黃的幹草表麵都被鮮血染紅。
說起來,這草窩還是這山洞裏唯一的草窩,也就是故墨平時睡覺的床。故墨白天的時候把草窩讓給了淩風雪,自己之前就坐在硬邦邦的地麵上睡覺。
想起故墨睡得香甜,毫無邪念的臉,淩風雪咬咬牙,再一翻身,從草窩上滾下來,滾到了地上。
那個少年把他帶回家,讓他不至於當場被野獸吃進肚子裏屍骨無存,他沒有什麼能回報,但至少不能毀了少年的床。
現在還是炎夏,沒鋪幹草的地麵也並不寒冷,但刺骨的寒氣從淩風雪骨頭縫裏傳出,讓他全身發冷,唇色死白。
希望他死之後,少年能挖個洞把他埋了。不過看少年的穿衣打扮,可能是在森林裏被野獸養大的,也許他的腦海中根本沒有人死後要埋起來的思維。
也罷,人死如燈滅,哪怕少年把他的屍體拿來當肥料,他也沒有資格置喙了。
淩風雪閉上眼,靜待著死亡的到來。
“噠噠噠……”
淩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響起,緊接著是淩風雪聽不懂的說話聲,其中一個聲音還是不久前聽過的。
淩風雪不敢相信的睜開眼,就見之前救了他的少年神色焦急的帶著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跑過來。
原來……他沒有被他的可怕樣子嚇走,而是去找人救他了嗎?
如同在苦海中吃到了一顆蜜糖,淩風雪嘴角勾起一個極淺的笑。笑容牽動臉部皮膚,讓他嘴邊多出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