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理皇宮內休憩了一晚後,她就毫不猶豫地離開大理,往中原去了。

路上見到的一切風景,對她來說都再熟悉不過,隻是時間不對,她也沒可能找故人敘舊了。

途經江南時,恰是那一帶最陰雨連綿的日子,穿了蓑衣打上傘,衣衫也不可能保持幹爽。

嫌麻煩的謝臨雲幹脆放飛自我,對這不願給江南春景捧場的天氣不作理會。

她走到嘉興,發現很多年後,自己帶阿飛去過的酒樓已經開張在那了,還比她記憶裏更加門庭若市,客人們來來往往,俱是一派不會為天氣耽誤食欲的架勢。

就好像很多年後,這間酒樓大堂裏豎的那塊長匾所寫——人生不得意也須盡歡。

謝臨雲回想著往事,忍不住笑了一聲。不過一個人上樓吃菜沒意▓

說是萍水相逢,即是緣分。

謝臨雲一路從大理國到江南,路上閑來無事就喝酒,養出了好一番酒癮,這會兒酒癮犯了,便也沒客氣。

她提氣踩過氤氳的水麵,落到了這對夫婦船上。

他們拿出來的酒比她在酒樓裏隨便買的要香得多,再加上一直在船艙裏溫著,一入喉就讓她發出了讚歎。

“真是好酒。”

“姑娘不嫌棄便好。”這兩人似乎真的很高興能認識她。

謝臨雲喝了人家的酒,自覺應該待人家更熱情一些,就順口問道:“你們是嘉興人士嗎?”

夫妻倆雙雙搖頭,說祖籍是湖州的,不過最近剛搬至嘉興,以後倒也可以算是嘉興人了。

“嘉興是個好地方。”謝臨雲道,“我以前認識一個很挑剔的人,都挺喜歡這的,我覺得你們應該不會後悔搬來。”

“的確是好地方。”那位懷著孕的夫人柔聲笑道,“景美,人也美。”

謝臨雲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對方這是在誇她呢。

她抿了一口酒,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是嘉興人,我隻是……隻是湊巧來過幾次。”

其實算上這次,可能也就是第二次。

“倒是你們二位,委實郎才女貌,令人賞心悅目。”她很上道地誇回去,“看著你們,我都想象不出你們的孩子能有多靈秀。”

這話可謂誇到了點子上,對即將當父母的人來說,提前誇他們的小孩,哪怕誇得再誇張,他們也不會覺得你虛偽,隻會覺得你實在是太有眼光了。

果然,她話音剛落,這兩人就對視一眼,而後同時幸福地笑了起來。

“若真能像姑娘說得這般,那就再好不過了。”那位夫人道,“不過就算半點靈秀都沾不上也無妨,隻要他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過日子,我們也就心滿意足啦。”

“那肯定,我師父以前也總這麼說。”謝臨雲雖然沒有為人父母的經驗,但想到自己的幾位長輩在成長過程裏對自己的期待,也連連點頭表示讚許,“對了,你們的孩子取名了嗎?”

“還不知是男是女,隻想了男孩的。”穿青衣的夫人掩嘴一笑,滿臉都是甜蜜。

“哦?”

“我是在禮佛途中暈倒,而後被診出的有孕。當時得知這個好消息,我們夫妻開玩笑說,既是在藥師殿前知道的,那若是生了個男孩,就叫藥師吧。”

謝臨雲聽到藥師殿三個字時,已然頓住了神色,待對方說完最後那句,更是連送到嘴邊的酒都忘了要喝。

對方見她如此反應,也是一愣:“怎麼了?莫非姑娘覺得這名字不好?”

謝臨雲垂了垂眼,避開了迎麵而來的探詢目光,低笑了一聲,道:“藥師琉璃光如來,是個好名字。”

說完,她還不自覺地重複了一遍:“真的是個好名字。”

這句話就像某道被無意觸發的機關一樣,令記憶隨之排山倒海般向她湧來。

恍惚間,她耳邊似乎響起了故人的聲音。

再抬起眼的時候,麵前的景象被驟然從她腦海裏衝出的片段割得四分五裂。

充斥在呼吸間的厚重水氣緩緩褪去,被漫山遍野的秋日枯草味取而代之。

謝臨雲抬起手,拂去不知何時落到自己麵上的黃葉。

睜開眼的那一瞬間,她看到自己另一隻手裏,還捏著一封剛拆開沒多久的信。

原來隻是夢裏不知身是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