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請留步。”
一個戴著黑色墨鏡的老者坐在地上,身前放著一塊白布。江珩稍稍駐足,回過身瞥了老者一眼。
老人下巴蓄著長長的胡須,瘦削的手背上密密麻麻是暗沉的紅斑,嚴謹而端莊地盤腿坐在地上。旁邊的白布上分別有毛筆寫著幾個大字:麵相、手相、生辰八字。
是位算命的先生。
江珩向來不信這個,隻是淡淡看了老者一眼,複抬腳想繼續往前走。
“先生雖是大富大貴之家,卻幼年喪母,家庭不睦。”
老者低沉沙啞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江珩抬走半空中的腳突然頓住,又聽老者繼續循循開口道,“本應是孤家寡人的命數,卻被一個小姑娘無意衝撞,改了命數。”
“紅鸞星動,先生好事將近,老朽在此先和先生道聲喜,恭喜恭喜。”
本以為是個匡蒙拐騙的老道士,沒想到十有八九都被他踩中,江珩倒不介意他前頭說了什麼,隻聽到老者後來和他道喜的那一句。
他唇角勾了勾,喜笑顏開地丟下一句:“借你吉言。”
……
下山的途中,白黎路過一攤販,隨手買了一盞兔子燈,握在掌心把玩。
紙質的兔子燈做工簡陋,就連上麵的兩隻眼睛都貼歪了,裏頭連燈泡也沒有。
白黎卻似若珍寶地提在手上,一路上笑得不亦悅乎,唇角的笑意一直蔓延至臉上。
“這麼開心?”江珩揉著她的頭,伸手將女孩摟在懷裏,目光落在她手心處握著的那一把醜巴巴的兔子燈上,不解地開口。
一個醜不拉幾的紙燈,能比他還好看嗎。
白黎臉上笑意不減,點著頭嗯嗯了幾聲,她突然想起什麼,眉眼處掠過一絲落寞,不過又很快舒展開。
“以前元宵節,孤兒院會有老師給我們發放紙燈,那時經濟拮據,孩子又多,不是每個孩子都能領到的。”
“我那時比同齡人矮小了許多,就算拿到了,也很快被人搶走了。”
“後來院長媽媽為哄我開心,就教我做蘿卜燈,白色的蘿卜雕空,中間再放一個小蠟燭,雖然看著簡陋,不過也是我那時為數不多的玩具了。”
童年的記憶並不是很美妙,僧多粥少的局麵讓白黎幾次身陷落魄,不過是苦中作樂,從黑暗中摸索著光亮前行。
聞言,江珩並沒有說話,好看的眉眼微微攏起。他從小家境富裕,一直過著的是人上人的生活,沒有嚐過清貧的滋味。白黎幼年經曆的那些,於他而言太過於遙遠,幾乎是觸不可及。
除非是親身經曆,沒有人可以做到感同身受,江珩也一樣。
江珩緊抿著唇,稍稍將白黎摟得更緊,下巴抵在她發頂處,聲音輕柔:“以後每年,我都送你一盞花燈。”
他不能參與她的童年,但是可以參與她的未來。
。
深藍色的夜幕下,繁星點點,蟲聲鳥鳴,清冷的月光傾瀉而下,落了一地的銀輝。
床上的白黎悠悠然翻了個身,指尖所及是一片冰涼,觸手空空如也。她微微一愣,強撐著困意勉強挑起眼皮,上一刻還攬著她的男人已經不在,枕頭處冷冷冰冰的,一點體溫也沒有。
白黎撐著手臂半靠在床邊,視線在房間搜尋,除了矮木桌上秒針輕微的走動聲,一點聲音也沒有。
臥室黑黢黢的,一絲光亮也沒有,清風偶爾吹起一角的窗紗,露出陽台一隅的風景,陽台空蕩蕩的,半個人影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