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有人聽見。
“太甜了。”水靈靈的孩子無辜地看著自家娘親:“我不喜歡太甜的東西。”
身著芙蓉色長裙的少婦雙手叉腰,漂亮的眸子死死瞪著麵前的小鬼:“這才多大,哪裏來的怪脾氣?不可以挑食你知道麽!當心還長不過鄰居家的二狗子!”
六歲有餘的男孩靜靜地看了自己娘親一會兒,終究是屈服了:“好了,不要這麽兇。”
“…不準用這種大人的口氣說話!”少婦惱了:“你給我有點孩子的樣子行不行?跟誰學的這是!”
小孩子不都是該扯著母親的衣裙,乖乖跟在旁邊走的麽?然後看見點心流口水,跟她撒嬌要她買什麽的。
可是為何眼前這一小隻,就跟個小老頭兒似的?花那麽大力氣生下來到底是幹什麽啊幹什麽!
少婦氣得直揉額角。
男孩安靜地站著,咬了一口包子,嫌棄地吞下去。不經意地轉頭,便看見了一輛經過的馬車。看起來,挺華麗的。
“娘親,那人長得不錯。”
風吹過來,馬車窗口的簾子被揚起,露出了一張讓他看著很順眼的臉。
少婦聞言,跟著看過去。
風吹得人清醒,車裏的韓朔睜開了眼,往窗外不經意地一瞥。
繁華的街道上人來人往,有一抹艷色自視線裏閃過,,芙蓉色的裙子輕揚,落在他的眸子裏。
“停車!”一聲急喝,車夫還未反應過來,身後出來的人已經掀開他,跳下了車。
“主子?”玄奴嚇了一跳。
已經很多年沒看見他有這樣大的情緒了。
“瀲灩!”低喚一聲,韓朔推開擋在他麵前的人群,一路隨著剛才的影子追過去。
“主子。”裴叔夜聽著那名字,便是臉色一變,連忙下馬跟上去。
看錯了吧?怎麽可能是楚瀲灩。
本就熱鬧的街上更是一陣騷動,衣著華貴的公子一路推開人群,從街中心走到了街的盡頭。
“楚瀲灩。”韓朔怔怔地看著四周,那抹顏色早就已經消失不見。
“主子。”裴叔夜嘆息一聲:“我還以為,您當真已經放下了。”
已經過去七年了,若是有白骨,都該化了灰。
“放下?”激烈跳動的心重新歸於平靜,無邊無際的失落從四周湧上來,韓朔低頭一笑,閉著眼道:“你要我怎麽放得下?”
哪怕再過十年,二十年,那人依舊長在他的心裏。他想忘記想放下,心口卻疼得像是要撕裂了一樣。
他剛剛是看錯了麽?好像也是,不止看見過一次了,總是能在宮道上,能在韓府裏看見她的影子。
不過是他的妄想罷了,伸手出去,就碰成了虛空。
垂了眼眸,順了呼吸,他慢慢恢覆了鎮定:“回去吧。”
“是。”
街角胡同裏,瀲灩躲在水缸後麵,小心翼翼地伸出頭去看。
“娘親,他是誰?”身邊的孩子問了一句。
“他啊。”回過神來,瀲灩笑著道:“不認識,路過吧。”
楚朗星默默地看了自家娘親一會兒,外頭的人已經走了,好看的眉眼隻給他看了一眼,頗有些可惜。
“路過的人,會喊著你的名字,從街中心追到這裏麽?”伸手將瀲灩頭上的菜葉拿下來,小朗星嘀咕道:“我還是頭一次見娘親這樣慌亂。”
那人為什麽那麽順眼呢?小朗星的眼光是很高的,一般的容顏,他絕不會想看第二次。
然而那個人……
“回去吧。”瀲灩垂了眸子,起身牽著朗星的手:“時候也不早了,回去吃晚飯。”
朗星點頭,默不作聲地跟著瀲灩走。
他和娘親相依為命六年有餘,娘親長得比普通人好看很多,卻在一個平凡的小鎮上過日子,買了一間宅院,開了一片菜地,並且從小就告訴他,平淡才是真。
他沒有問過娘親自己的父親哪裏去了,也總覺得娘親不是什麽一般人。柔弱無依的女子,在這城鎮上卻沒人能惹得起她。那張臉招來不少的事,娘親卻從來沒有慌亂過。
平生第一次見娘親什麽也不顧地拉著他狂奔,朗星覺得,那男人應該與娘親之間有什麽過往。
然而生來就比較沈默的性子,讓他還是沒有多問瀲灩什麽。
據說晉元帝來這邊巡查了,最近街上都熱鬧得很。不過娘親似乎是身子不舒服,自己不出去,也不讓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