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惠南和喻院長的太太走得很近,由此撮合了兩個小年輕。
他們戀愛兩年,結婚生女,女兒便是許妙。再過幾年,許開泰進了後勤處,有了正式編製,再提拔成小科長。因為這點小小的升遷,周玉霞開心好一陣子,覺得自己的後半生都踏實了。
但是在許妙十一歲那年,某個深夜,許開泰酒駕,在S大學外麵的橋洞裏撞死一位散步的老師。當然,他自己也死了。
三十五歲的周玉霞遭遇喪夫之痛,精神萎靡,連交通肇事的賠償,都是喻副校長付的。因為許開泰開的那輛福特是他的,既然肇事者家屬沒有賠償能力,車主肯定得承擔連帶責任。再說撞死的就是S大的同僚,喻校長更是不能省下這筆錢。
周玉霞帶著許妙離開那個讓人傷心的地方,回到亡夫的老家。但隻過了半年她就再嫁,丈夫是許開泰生前最好的戰友吳觀榮。和許開泰在一起十四年,知道這個退伍軍人是個多麼講義氣的好漢,所以冥冥中,她覺得吳觀榮是許開泰派來照顧她們母女的那個人。
但她忘了,那些哥們義氣很重的人,往往容不得別人來置喙他在家庭中的權威。婚後第二年,吳觀榮便動手打她。怕已改名為周文菲的許妙跟著遭殃,她把每個月辛苦掙來的薪水都拿去供女兒念寄宿的中學。
等到周文菲念高中,吳觀榮還是會家暴她,但也許想明白,周文菲乖巧懂事,成績也還可以,投資在這個繼女身上,將來會有回報,所以不僅出了不算便宜的私立高中的學費和生活費,還出了數學和英語補習班的費用。
但是,盡量地減少女兒麵對陰晴不定的繼父的次數,仍是周玉霞六年裏最為焦慮不安的一件事情。
好在終於熬過去了。待到通知書寄來,待到亮閃閃的星星再次回到女兒的眼眸裏,周玉霞輕易地被周文菲那句——“媽媽,我們一起走吧,我們回S大去。”給說動了。
8月29日一大早,等吳觀榮上班,母女兩人火速收拾東西,連人帶行李上了前往S市的列車,隻留下一張紙條:“我送菲菲去上學,然後在表姐家住半個月就回來。”
到S大了,周玉霞卻沒領著女兒直奔表姐黃惠南家。她不想自己像個逃難的女人,花了一百元住在一家很破的旅館裏。第二天起床後,打開行李箱包到處找衣服。周文菲正在紮馬尾,嘴裏咬著橡皮筋,吐辭含糊得率真可愛:“媽媽,你身上這條裙子就可以啦。”
“我給你找。”周玉霞看女兒一眼,“成天穿著長袖長褲不熱嗎?”
女孩子撅了撅嘴,不說話,她紮了很簡單的高馬尾,媽媽不滿意:“拆了,我給你重新弄。”
周文菲木偶似的坐到凳子上,讓周玉霞給她梳麻花辮,小時候常梳的那種:麻花辮從左耳上方開始,編過頭頂,一直編到右耳後麵。最後的發梢用小皮筋綁著,藏在筆直烏黑的頭發裏。鏡子裏看,麻花辮就像個發箍。周文菲瞧著,覺得自己又變回那個叫妙妙的小女孩。奇怪的是——竟然不是喜歡或不喜歡,而是覺得那女孩挺陌生的,像另外一個人。
周玉霞很滿意自己的手藝一點沒生疏,她要為這麼淑女的發型,搭配一條好裙子,終於在一堆衣服裏找到一條白底藍邊的連衣裙,讓周文菲換上。那是吳觀榮心情好時帶著她們母女逛街給買的,五百多元,算是周文菲最貴的裙子。
周文菲死活不換:“這邊太陽這麼大,露胳膊露腿,曬黑了怎麼辦,白不回來的。”Θ本Θ作Θ品Θ由Θ思Θ兔Θ在Θ線Θ閱Θ讀Θ網Θ友Θ整Θ理Θ上Θ傳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