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李廣群拿這輛車的報銷單給喻校長過目,翻到其中一張停車費的單據,上麵蓋的戳是XX大廈收費專用章。
“有什麼問題?”
“這大廈有一家DNA鑒定中心。我打過電話去問過妙妙的班主任, 開泰確實給許妙請了半天的假。日期就是這一天。”李廣群說, “校長,很有可能是柳申明告訴了開泰,……”
喻校長打斷他:“我知道了。”
當晚, 他約周玉霞在風雨林見麵。周玉霞心亂如麻:“阿泰要是說要和我離婚, 我怎麼辦?”
“你不想離?”喻校長問。
“他和你說了?”周玉霞坐在長廊的石欄上。許開泰是個安靜無風的港灣,讓她這十餘年來免去四下飄零的苦楚。身安定了, 可心常常在夢中, 在無邊無際的海洋裏, 像一葉毫無方向的扁舟,慢慢變成孤懸海外、無可移動的一座島嶼。
“他沒說, 他帶妙妙去做親子鑒定了。”
周玉霞不敢相信:“他怎麼會懷疑妙妙?”
“他要做就去做,讓他安個心。”喻校長蹲在身邊,“我會和他談一談的,看他到底是什麼想法。他沒和你說,你也裝作不知道。”
兩人還沒說上一會,他兜裏的手機響起來,是陌生號碼發過來的一條短信:“校長,以後就請你照顧玉霞和妙妙。”
喻校長頭皮緊繃,想回撥電話過去,再進來第二條短信:“見麵地點安排在南門外橋洞。”
電話已無法撥通。喻校長當即刪掉短信,趕往橋洞,等他和周玉霞趕到時,車禍已經發生。許開泰死在車裏,柳申明被軋死在路基和圍牆之間。
周玉霞當場就受不了,昏倒在地。
喻校長顧不上她,報警前先打了好幾個電話。等警察來的過程中,他看了看周邊環境。
許開泰幾年的兵沒有白當。這地方選得太好了。
正是城市基礎建設年。路麵在鋪設天然氣管道,離橋洞二十米處立了鐵馬,禁止車輛進入輔道和橋洞。因為陸陸續續下了一個月的雨,工程沒人管,路麵泥濘不堪,哪怕那些最愛抄近路的行人,也都不樂意再走這邊。
沒有目擊者,也沒有監控攝像。唯一需要解決的,是家屬的訴求。唯一遺憾的是,許開泰就這麼死了。
夫妻兩人到了荔山別苑。喻文卿盯著魏凱芳的打扮看了會,母子倆沒有眼神接觸。父子兩人進了書房。魏凱芳去到二樓,花房裏周文菲跪坐在茶幾邊,帶著喻青琰在畫畫。她想這個孫女想得不得了,走過去喊:“琰兒。”
畫畫的兩人抬起頭,周文菲在喻青琰耳邊輕聲說:“是奶奶。”
喻青琰對她毫無印象,低下頭專注畫畫。周文菲在她手指上塗顏料:“要不要抹到奶奶臉上去?”
這個好玩。喻青琰從茶幾邊出來,張開手讓魏凱芳抱抱。抱住了,壞事還沒幹就咧嘴,笑得口水都流出來,想起小時侯喻文卿也這德行,“哎呦,”魏凱芳假裝躲閃,沒躲過,手指畫的顏料全往她臉上招呼,“剛一見麵就這樣對奶奶?”
餘光看到周文菲把乖乖攆出花房,拿一個粘毛的滾筒在沙發上滾來滾去。魏凱芳心中長歎一聲,難怪喻文卿離不開。
自個身上出天大的事了,都還記得她有咽炎。
祖孫倆嘻嘻哈哈笑一陣。魏凱芳抱著喻青琰在手上,教她認花:“這是鬱金香、這是海棠,這是杜鵑花,這是……百合。”
看到百合被去掉的花蕊,突然地哽住。她也想起曾經。其實,如果不為兒子著想,為自己著想,周文菲做兒媳,她這個婆婆的日子,是最好過的。她聽話呀。放眼看去,這裏的花都像是自己親手修剪過的。就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