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的華蓋油壁車停在濟世堂的大門口,金褐色羊絨氈簾一揚,司南站在車轅上,俏麗妍妍。邀請慕容可潔那身玫瑰紫盤領小襖還沒來得急換下,隻披著青金色小鬥篷就趕來了——因為騰蛟急吼吼的對她說,人命關天,你怎能磨蹭?
兩個穿著醫門青衣服侍的小童,過來迎接。從這一點上看,司南遠遠沒梁瑾想的那麼複雜,有什麼深厚的,沒被發覺的背景之類。
司南腳步很輕,穿過滿滿累累,整整兩麵牆的藥櫃,從病人的呻吟聲,還大夫的軟言勸解聲,去了後堂。
濟世堂的格局不小,前院作為門診、抓藥的地方,後院分了幾個部分,有弟子門人日常休憩睡眠的場所,也有為醫患開辟的臨時住房——相當於住院了。前後的界限分明,方圓足有一兩畝,在寸土寸金的仙緣城內,也算是難得了,不然怎會選作成為醫門考核的基地之一?
後院驀然進來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穿得還很鮮豔奪目,自然有人過來搭訕,
“姑娘,你怎麼來了後堂?這裏閑人不能進入……”
司南莞爾一笑,想不到自己有一天進了醫門,還會被攔下。並不說話,直接舉起一枚銅牌——銅針醫師。
事實證明,這塊牌子太好用了,對方的話立刻咽了下去,隻用驚訝的目光看著她。
白蘇手裏端著一通體白如玉的藥缽,手臂上搭著幾條幹淨的白紗布,急匆匆的走過,眼角的餘光掃到青金色的小鬥篷,下意識的多看了一眼,
“咦,是你!”
司南笑得坦然,“是我,白蘇師兄。”
“嗬嗬,你來了。那個,往這邊走。防己,你傻呆呆站在這裏幹什麼?還不快帶路。”
防己“哦啊”的應了,滿頭霧水,完全不知要把這麼甜美可愛的小姑娘往哪裏帶——去病氣聚集的醫患處嗎?司南一身幹淨漂亮,足可以去參加宴會了。還是,去他們師兄弟日常起居的地方啊!
白蘇惱了,若不是手裏拿著東西,幾乎要給防己幾個爆栗,
“你先帶南兒師妹去‘沉香堂’,我把手頭的事情交代了,就過去。”
得了確實的吩咐,防己立刻明白了,對司南手一擺,做出請的姿勢,
“南兒師妹——師姐,請跟我來。”
司南自始自終都是笑眯眯的,聽這個稱呼,就知道看著約有十六七歲的防己,並沒有通過“銅針醫師”的考試。
也難怪,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得到金針醫師的指點——還是短短三年內,有兩個金針醫師身體力行的教導!
沉香堂是醫門的一處款客待客的地方,通常是跟病患的家屬,討論病情用的。沒有一般家庭的寬敞,反而十分注意隔音。前後兩進,分成十幾個小間,彼此間,也不怕被人竊聽了去。
端上了幾樣粗糙的茶果,並一壺熱騰騰的清茶後,那防己就站在門檻邊上,似在翹望外麵,卻又找著話頭,不停跟司南講話。
“南兒師姐,是那位醫師的門下?這麼年紀輕輕,就成了‘銅針醫師’,前途無量啊。”
“近兩年的銅針醫師的考核,越發難了,聽說是三位金針醫師出題,若是答得滿意,還會收錄門下。隻可惜,連通過者都寥寥無幾……”
“我自四歲起,就拜入天醫門,自問也算用功刻苦,可參加三次的考核……不滿你說,都失敗了,還是以一線之差……”
“……”
司南嘴角含笑,聽著這似抱怨,又似探尋的問話,嗯嗯,並不給任何有用的信息。
不到一會兒,白蘇就回來了。
他瞧見司南安穩的坐著喝茶,不知怎麼地,鬆了口氣似地,隨意對防己擺擺手。
“南兒師妹,怎麼有空過來?我聽說你最近在徐離家,混得風生水起,新任的徐離小少爺,對你是言聽計從……”
防己本已經轉身準備離去,聞言腳步頓了頓,臉上浮起狐疑之色,還沒等他離開沉香堂,就見到兩位以前的夥伴,滿麵驚喜的朝他走過來,
“防己哥哥,哈哈,就知道你在這裏!”
“啊,半夏、伴藥,你們回來了!”
“是啊,嗬嗬,沒想到吧。告訴你,現在我兩個改名字了,他是上山,我是采藥,以前的名,別再提了!”
“你們有福氣啊,可以跟在醫師徐身邊,雖然隻是侍藥童子,可耳聞目染的,不出五年,就能成為‘銅針醫師’了!”
“這是當然!多虧了我們倆個運氣好,不然還跟著那個古裏古怪的玉鋤,不知道怎麼樣呢!”
三人笑做一團,各自述說這些日子未見的經曆。上山眼尖,忽然一瞥到沉香堂那抹玫瑰紫……那抹狐狸似地狡猾眼眸,笑意輕盈,誰還有?當下結巴了,“司南……師姐?你、你怎麼在這兒?”
“我怎麼不能呢?”
司南笑嗬嗬的走出來,看到以前滿臉不痛快的上山、采藥,如今喜氣洋洋的,捋了綠胸前的一縷發絲,眼中閃過一道異彩,
“嗯,我猜,你們拜師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