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亞東沒見過寶馬,說不上配置哪兒好,甚至不知道它產自哪國,光覺得,那鋥耀的噴漆殼子,水樣順滑的車型流線,比黑桑淩誌不知道漂亮多少。屋裏的頂燈出奇黯淡,他在二樓包廂臨窗朝下眺。酒樓門頭的紅藍映上來往的人麵龐、肩頸,軀幹是畫紙供霓虹肆意塗抹,人顯得離奇光怪。小指截斷處的皮膚攣縮,柳亞東叼著那僅剩的一截齧咬,嫩肉變熱變紅。
恐懼是浪,雖不會持續不間斷,但來就鋪天蓋地。他刹那間被裹挾,在非生死的維度裏跌撞,什麼也想不了,繼而又被巨力攜遠,沉淪進水域深處。→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煙也不是凱他敏,到底不管太大用處,連續幾根抽完,手依然抖顫,汗還是浸了背。他驀地有了臨終的錯覺,奇異地嚐到了自己對整好與愛的一息依戀,塑起的孤勇整個兒就瀕臨垮坍了。他以為自己不懼死,更從沒覺得自己定然要做好人或英雄不可,但反之,話好像也就不是那個意思了。吊詭的悲戚感溢上來,柳亞東很想裝模作樣叫來胡自強,學電視劇裏的人之將死的樣子,與親朋訣別,麵目冷肅,硬說點兒雲裏霧裏自以為很酷的話。回首前塵或勘破什麼,隻言片語卻擲地有聲,方才是能人境界。
但那要閱曆。他沒讀什麼書,連足夠凝練可供他剖白的句子也想不出來。截止目前,他人生是蒼白的,隻培育出了一段愛情,卻雷同世間千千萬,自然淳樸沒有特別之處。唯獨能說的,是“胡孫兒你跟他要好好的”,像個老子,好蠢,好不酷,不想說。
手摸進兜就是那個硬|物。柳亞東這幾天反複多次端詳過那個淡褐的玻瓶,裏頭的藥液無色,瓶身上淨是英文,念也不會遑說含義,光聽邵錦泉說了個“氰”。注射器極其細小,形如短簪,說隻將尖端紮進任意皮膚,抵推進無色藥液即可。即可什麼?殘還是死,柳亞東不知道。不知道最好。他有幾回心癢,很想把藥液試著注進自己的脈裏。
毛二也確實瘸了一條腿,從最後一輛藍鳥裏下來,笑意掛麵,好像來吃他家親戚喜酒。柳亞東其實明白自己和他一樣,都是稀裏糊塗替人辦髒事兒的。
胡自強製服新熨了,進來找柳亞東借火機。
“湊近點。”柳亞東替他點煙,看他一額汗珠,唇也粘粉似的泛著霜白。
“你守哪號包廂?”柳亞東問他。
胡自強褲子口袋鼓囊囊,不知道揣了個什麼。他低頭看兩膝間的頭顱的黑影,不答應。
“哎。”柳亞東踩他鞋尖兒。
胡自強回神,目光飄忽轉了圈,才落他身上,“啊?”
“問你晚上在哪個包廂,琢磨什麼呢?”又踩他一下。
胡自強喉結一滾,“哦,小廳,走廊......最靠南那個。你呢?”低頭擦鞋,焦麗茹給他的那雙。靠南包廂的席桌坐的是付文強場子裏的雜魚,按說沒什麼消息可竊。
“你記得少出聲。”柳亞東囑咐,“我晚上不露臉,他們認得我。”
“好,我知道。”
煙灰掉腿上,柳亞東越拍褲子越髒,“胡孫兒。”
“哎。”
我要點背,折了,你記得去跟邵錦泉兌現承諾,他答應我放你倆走的,你記住,往南走,深圳珠海福州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