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裏度過,誰能想到她無子女送終、老伴甚至還酗酒慶祝她的離開……”
林曦頓生唏噓,就沒計較剛才JOJO的曖昧舉動。
JOJO嘴角掛起一抹狡猾的笑意,溫柔地看著林曦,就像一隻吃熟食的貓,笑眯眯地看著一隻在溫水中玩耍搓腳的呆青蛙。
兩個人交換一下看日記的心得,一人捧著一個麵包翻開了一本新日記,在這本日記裏,他們期盼已久的人物終於登場——劉奶奶遇到了趙爺爺。
12月21日天氣:幹冷的晴
今天去廠子找爸爸的時候,遇見了一名拉手風琴的青年。
那會兒我正順著廠區的大路匆匆地走,突然一陣音樂傳入我的耳朵,是我小時候媽媽最喜歡談給我聽的英國民謠。那音樂聲牽引著我走到一排平房前,看到了一個站在窗前拉手風琴的男人。
他穿著工裝,衣服被洗得很幹淨,有改過的痕跡,很貼身。他並算不上儀表堂堂,個頭隻比我略高些,表情看起來有點呆,全沒有享受音樂、理解音樂的靈氣,活像一個被人操縱的提線玩偶。
老實講,我覺得這人有幾分滑稽,臉上帶了點笑容,恰好他看過來,我便對他點了點頭。
他這樣的人,應該沒有學習音樂的條件。我倒是想見見教他手風琴的人,我想再聽聽技巧高超、理解音樂的人演奏一下那首民謠,就像當年媽媽做的那樣……
JOJO摸摸下巴:“這樣看來,劉奶奶真的看不上趙爺爺啊。”
林曦卻說:“這隻是初遇啊,一開始看不上不代表以後都看不上。”他把日記翻過一頁。
12月24日天氣:小雪
今日難得得閑,我又想起了那首民謠小調。
放學後到爸爸的廠子去找那個青年,他見到我就像見到貓的老鼠,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往下鑽。這反應有些小氣,我倒並不討厭,起碼他有禮貌,比一些滿眼汙穢盯著我猛瞧的男人強得多。
我跟他一路走,問他手風琴從哪學的。他支支吾吾,磕磕巴巴地告訴我,那是他小學時以為年邁的老師教他的,現在老師已經仙去。
我止不住惋惜,又有點好奇。他與我年紀相仿,年幼時共和國應該還沒成立、社會亂哄哄的,他有條件讀小學,說明家庭沒有揣測得那樣差,於是我問他:“你一家幾口人,父母都是做什麼的?”
說到家人,青年神情放鬆許多。他對自己沒有自信,談到家人卻頗為自在。
一對夫妻養了四個子女,一家六口擠在逼仄的平凡裏。我想象了一下這情形,不太明白青年的語氣為什麼會這麼快活。
他不懊惱家庭的貧窮嗎?他不憂心極其有限的家產該如何分割嗎?他不害怕條件太差娶不到老婆嗎?
我也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大抵是在生氣……不,現在我又仔細想想,我想我在嫉妒。
我嫉妒這個沒有我家世好、沒有我頭腦聰明、沒有我深謀遠慮的青年。他談起他母親一時守拙飯菜放多了鹽被他父親埋怨時的悠然快樂,是我一直想要卻得不到的。
分別時,神使鬼差地,我詢問了他的名字。
第88章 葡萄架下:門不當戶不對
12月25日天氣:晴
昨日小雪,本以為幾年能過一個外文書上的“白色聖誕”,孰料今天冬日暖陽,昨天留下來的一點白都化了個精光。
人生就是有很多出人意料的事。本以為會存下來的雪化了,本以為會忘掉的名字記住了。
是的,我還記得那個手風琴青年的姓名,明明隻是一時興起,連寫進日記裏都不屑,本以為睡一覺就忘個精光,卻偏偏烙入我的腦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