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尚書是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原本在地上長跪不起,等蘇綰走過便由旁人扶著,一步一步跟在後麵,老淚縱橫。
慢慢的,有世家中的人走出來,跟在後麵;有不起眼的管家,離開原來的主子,跟在後麵;有戶部侍郎、工部給事、金吾衛千戶、老丞相……
京城的大門開著,曾經宋屠蘇的五百私兵位列兩邊,跪地高呼:“亂賊已死,正統當立。”
喊完了,看著浩浩蕩蕩進京的人,有人偷偷問跪在旁邊的王增,“那不是小姐麼?到底咋回事?叫咱們喊這個是幹什麼?”
王增回頭瞪眼,“我怎麼知道。將軍還在牢裏,我找誰問話。”
“那咱們跟上小姐嗎?”
“廢話!”王增站起來,盡管自己也很疑惑,卻仍舊帶著人站起來,毫不猶豫的跟上去。
皇宮的大門同樣敞開著,老錢頭的女兒帶著一些人等在前方,地上的磚是新換的,擺了許多剛開的鮮花,香噴噴的。蘇綰深吸一口氣,似乎真的聞不到空氣裏的血腥味兒了。
看著老錢頭跪地準備高呼,蘇綰抬起手阻止,“我去接個人。”
大牢的環境並不好,過道兩邊都是陰暗潮濕的牢房,有瘋瘋癲癲喃喃自語的、有癲狂大喊的、也有神情呆滯一動不動的,最裏麵的小房間裏,宋屠蘇猛的站起來,看向門口。
“你怎麼來了。”她問。
“我來接你出去。”蘇綰上前仔細打量她。
模樣沒變,皺眉的樣子不太好看。
“發生什麼了?”宋屠蘇不解地問。
“沒什麼,咱們出去吧。”蘇綰主動拽起她的手,還是熟悉的溫度。
一步一步走出大牢,看到外麵跪著的一地人,宋屠蘇再次回頭看向蘇綰,緩緩鬆開手,後退一步。
有些事,該來的總會來。
“算了。”蘇綰不再堅持。
“微臣拜見公主,公主……”
很多很多人一起喊,聲音雖然不是很大,卻也震的蘇綰耳朵發懵。她不讓老錢頭喊出來,也不讓其他人喊出來,此時此刻卻終於再也沒有理由拒絕,隻能聽著他們喊出來,落實了這個身份。
扭頭看向震驚的宋屠蘇,蘇綰上前一步,低聲道:“先跟我走,回頭一起解釋。”
她沒有拒絕。
幾乎所有的地麵都是新的,新的土,新的花花草草,新的石板。大殿內的地板也是新的,踩在上麵感覺有些涼,好像石板下麵壓著無數冤魂。
“宮裏沒有炕。”蘇綰笑道。
皺眉看著蘇綰,宋屠蘇還是離開大牢時的樣子,她好像不太明白蘇綰為什麼突然變了身份,不但進到宮裏,甚至還親自把她接了出來。
心裏的問題太多太多,最終她也隻是問道:“皇帝呢?”
“抓起來,和巴索圖關在一起。”蘇綰解釋道。
“為什麼?”宋屠蘇更不明白了。
指了指玲兒早就準備好的衣服,蘇綰道:“先換上衣服,這個更暖和。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看著宋屠蘇開始換衣服,蘇綰坐在旁邊沉思片刻,道:“就從我娘開始說起吧。”
當年被宋老將軍救出來的女官懷有龍子,是先皇留下來的唯一血脈。原本應該在邊城大營安頓,卻是恰巧邊城大營被韃子攻破,輾轉到了巴車部落。
剛醒來時,蘇綰曾聽埃索大娘說過 ,她爹喜歡四處遊曆,也正是那時候把她娘帶回部落,幾個月後產下一女,隨後身體極度虛弱逝去。
“當年的事我知道的也並不是很清楚。”蘇綰想到那封早就被她燒了的信,淡淡道,“先皇一生昏庸,寵幸草原上送來的美女,卻不知宮裏的人、朝堂上的人早已一步步換成草原上的人。他臨死前才幡然醒悟,卻已經來不及做什麼,隻留下我這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