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師尊之死,好友之死,宗門頹敗,鈍鈍紮在身上,卻也是隔著霧蒙蒙時空和歲月,恍惚不真實。
或許在他心中,一直都不是不相信的,不相信他們會是那麼慘烈的結局,所以撕心裂肺的難過後隻是空茫。
真正把刀捅入心室,真正讓他崩潰落淚的。
是一想到,這是楚君譽的記憶。
裴景:“楚君譽……我難過,我崩潰,僅僅是因為我喜歡你。”
他顫聲說:“因為這是你的過去,我心疼。”
楚君譽愣神,很久之後,一時間笑出了聲。
裴景:“……”他好氣啊!感覺一腔真情表白,在楚君譽耳中就是個笑話?很好笑嗎?
楚君譽也是看見了他猙獰的神色,稍稍斂了幾分,換了個話題,對裴景說:“先過懸橋吧。天道不讓你看到最後,是不會讓你離開的。”
裴景腦子果然跟著他走,心驚膽戰:“看到最後……?”
楚君譽說:“恩。”
裴景又難過起來說:“之後,你在問天峰和季無憂比試,輸了後,被他摧毀靈根墮入地獄是嗎?”
楚君譽說:“恩,不過我沒死,你別難過。”
裴景在浮屠殿見過一次那樣的慘狀,心中一片冰涼。
這已經不是難過不難過的問題了。
楚君譽視線看了眼周圍。晦暗的天色 、青灰的群山。
周遭風聲切切,手指接過一片雪,他神色平靜,輕聲說:“原來當時,是這樣的光景啊。”
想到他在迎客石前痛苦彎身的一幕,裴景頓時心疼地不知如何是好,焦急地說:“真不是你的錯。從季無憂進雲霄開始,他魔化就注定有了這一結局。這是蒼生的劫,這是天下的劫,錯不在你。雲霄也沒有人怪你,不是你護不住雲霄,不是你引狼入室。你不收他為徒,他在外峰受到一點欺淩或者直接被雲霄趕出去,都會恨至瘋魔。”
“天道創造出天魔之主,為了讓他覺醒,總有各種辦法的。”
楚君譽神情有了幾分恍惚,“不是我的錯……”
那片雪融化在指尖。
當初世界崩塌,五感失常,絕望到寧願自己沒出現在這個世界。
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的天真,雲霄的沒落一如大山壓在心頭,他跪在青石前,千古罪人。
而時隔千年,有人告訴他,這不是你的錯。
楚君譽笑起來,眼中有波光,說:“怪不得你說錯不在我。”
裴景說:“我當初在浮屠殿看到這一幕,就一直想和你說這句話的,沒想到居然真的有機會。”
浮屠殿心魔室,看他少年時的意氣風發隻剩荒蕪冰冷,看青石無言如墓碑葬送過往。這些話就一直想說了。
楚君譽視線落到他血絲還未散的眼眸上,笑了聲,說:“恩,我知道了,錯不在我。”
他低聲在他耳邊道:“所以夫人,別難過了。”
裴景:“……”
操。為什麼感覺最後,反倒是楚君譽過來安慰他?
不過,“……夫人?”
楚君譽道:“你不是才與我結發之禮嗎?”
裴景:“……好的。”
走過懸橋,是問天峰。天下最高峰,五百年一次問天試。每一次都是腥風血雨,舉世矚目。而今日,不是問天試開啟的時間,依舊人山人海,熱鬧堪比最盛之時。
山壁陡峭,怪柏叢生,飛鳥難越的問天峰,在一片涼薄的日光中,向世人展露它的威嚴。問天山道覆雪,極窄,稍有不慎跌落粉身碎骨,可人還是趨之若鶩,絡繹不絕向這裏走來。
他們說:“我本以為紫陽道人那麼恨裴禦之,等他出來,一定是直接殺了他,扒皮拆骨,沒想到啊,居然是要裴禦之來問天峰和他比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