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莽風雪, 天地寂靜,問天峰頂隻能留下兩人。

其餘人都被阻擋在山下,隻能在一個坡上仰頭看著,眼中是豔羨也是唏噓。上屆天榜第一,和上上屆天榜第一之爭, 千年難得一遇、

季無憂在這裏站了很久了,手指冰冷, 風雪壓的他神誌恍惚——恍惚時光溯洄, 回到了最開始的時候, 也是這個時節。

在他未覺醒稚子時期。懵懵懂懂到雲霄,遭人毒打遭人踐踏,被丟出山門,倒在泥濘裏,又累又餓卻怎麼也起不來。

然後那人折花踏月,載著茫茫細雨上來。⊙⊙

白衣如雪,視線含笑。

成為他眼前遙不可及的光,也成為這一生再難摘除的刺。

西王母說他天生就是惡人。

他由最開始的憤怒到如今沉默,慢慢接受了生而為惡的性子,他一出生就注定了殺戮,注定了無情,也注定了忘恩負義。

那些說給天下人的話,到底是在欺騙自己,還是在欺騙世人,他也分不清。

隻知道,裴禦之必須死,不然他……魔道難成。

這算什麼呢,季無憂抬頭,眼中瘋魔的嫉妒慢慢消散,手指拂過手中的劍。

冷笑一聲,這算,殺師證道。

蓬萊那位水藍衣裙風雅無雙的神女,昨日了解一切後,笑著說:“有意思,這就是你們天魔一族的無情道?恩情,愛情,友情,憐憫,嫉妒都不可以有?”

“那你真是天生的惡人,”

她唇角勾了下,“尋常人在那樣的場景下遇見裴禦之,被他所救。一定死心塌地認準了他,要麼產生濡沫之情,要麼心生敬仰之意,奉他為神,奉他為信仰。唯獨你,也獨獨你——深淵看到光芒,先是自卑;逆境得到救贖,先是嫉妒;看到他的風姿,先是想取而代之。”

她鮮紅的唇中吐出的話,如毒蛇,咬破他假仁假義的表象,毒液滲入早就腐爛黑暗的內心。

季無憂冷冷看著她,看到她眼中意味不明的笑,最終選擇轉身離開。

他和西王母注定不一樣。

盡管那個瘋子一樣的女人,衣裙之下同樣白骨累累。屠山滅族,壞事做盡。

但依舊不一樣。

那個女人骨子裏的原罪是傲慢。而他大概,是帶著罪出生的。

直到他把劍抵上裴禦之喉嚨處時,季無憂的思緒才慢慢回神。

那人插劍雪地,半跪著,衣衫全是血,銀發垂下遮住神情。但這副屈辱又卑微的樣子,還是讓季無憂笑起來。

山坡上眾人嘩然,有人神色複雜目露悲憫,有人大笑起來痛快解恨。看天之驕子的隕落,於很多人而言,都是種肮髒的愛好。

天地靜音。

季無憂往前走了一步,輕聲說:“裴禦之,師尊。”

他眼神猙獰,心中所有冷漠之外的情緒都被碾碎。

隻是還不夠,嫉妒還是沒有散。

他視線帶了幾分懷念,輕聲說。

“我從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立誌要成為你這樣的人。”

“你看,你救了我,我不是想著感恩,不是想著回報,而是我要成為你這樣的人。光風霽月,世人敬仰。我果然一開始心思就是錯誤的。”

“而幾百年可笑滑稽的模仿後,我終於明白了。其實最開始我的那種想法,是不能執著的。執著到最後,已經不是向往,而是恨。”

“對你的恨甚至成了我的心魔,成了我遲遲不能飛升的坎。”

“該怎麼消除這種恨?嗬,不如斷了最初的向往。”

“譬如現在的你,有哪一點值得我去向往呢。”

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