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雲走的時候沒有再坐馬車,因為他忽然想起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所以執意步行,告別王圖之後就一個人往城南方向去了。
而王圖則還猶如做夢一般,恍恍惚惚地回到於永年身邊,然後直勾勾地望著老頭發愣。
“怎麼,你還沒醒過神呐?”於永年瞧他這副模樣,不由發笑,“這世上高人多的是,偶爾藏於民間也不算稀奇。”
“可是……他也太年輕了吧?”
“你看到的,未必是他的真實年齡。”於永年一副見多識廣的樣子,“高人行事神鬼莫測,歲月對於他們而言就是那水中月鏡中花,不存在的。”
“那您說他有多少歲了?”
“這個不好猜,也沒必要猜。”於永年笑道:“你我隻需知道他不是普通人就行了,而且他顯然也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真實麵目,所以才混出了一個紈絝之名。既然如此,你以後也不要在外人麵前點破他,明白嗎?”
“小的明白。”王圖點點頭,想了想,又道:“隻是這樣的高人,為何甘願讓別人輕視自己,小的還是有些不懂啊。”
唉!
於永年輕輕歎了口氣,兩手負在身後,望著窗外的竹林,緩緩說道:“這世上,有的人求名,有的人逐利,有的人卻隻喜歡過自己想要的生活,那紀雲應該便是這樣的人吧。身懷通天徹地之能,卻隻喜歡享受那揮金如土的感覺,這也是一種境界。你我,未必及得過他。”
王圖琢磨了一下,依舊似懂非懂。
“總之,以後待他要如自家人一般。你有時間,不妨多和他走動走動。他雖有本事,但畢竟身份所限,總有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隻要不是太過棘手,你就借我之名辦了吧。”
“是,大人。”
“當然,你和他親近也是有好處的。若能讓他給你指點迷津,或許就能突破修煉瓶頸,直達【三陽開泰】第四重了。王圖,你總不想這輩子都給我當侍衛吧。”
一聽這話,王圖猶如醍醐灌頂,頓時全明白了,慌忙跪倒在地:“大人,小的願意一輩子給您效犬馬之勞!”
嗬嗬!
於永年笑著擺擺手,“有的人是適合一輩子當條忠犬的,可你呢,畢竟還是有些抱負的。要不是修為止步不前,在軍中升不上去,也不至於跟了我那麼久。如今峰回路轉,我怎麼能夠耽誤你前程呢。”
“大人……”王圖哽咽無語。
他的確是因為修煉卡在瓶頸處太久,在軍中看不到出路才投靠於永年的。畢竟於永年位列封疆,以後找機會舉薦一下,混個四品武官也不是沒有可能。
當然,最好的辦法還是靠自身實力和軍功直接升上去,這樣別人才會服氣,隻是王圖實在辦不到而已。
“對了,紀雲雖說超然世外,但他家裏的事情畢竟和他有關。你找個機會提醒他一下,漕營的人一直想把運河經營權拿回去,這背後有太子在撐腰,不得不防。”
“是!”
“還有一件事。”於永年的臉色緩緩沉下,“找個由頭,把太和號的唐大夫拿下。李成芳既然敢在我身上動手腳,就別怪我拿他的人開刀了!”
王圖點點頭,想了想,問道:“小的不太明白,李大人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你們以前可是同窗好友啊。”
哼哼!於永年冷笑。
“就因為是同年,我才信他是醫者仁心。但如今看來,我這塊薑還不夠老不夠辣啊。”說到這裏,於永年把目光轉到王圖臉上,“為官之道,唯有六親不認方能修成正果。這話你且記住,你我共勉!”
……
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三月春風似剪刀!
金陵城南門之外的花湖湖畔,繁花似錦,遊人如織。湖麵上,大大小小的遊船穿梭來往,不時響起陣陣樂曲之聲。有人站在船頭迎風高歌,有人立在船尾仰天吟詩,更多的人則在飲酒作樂,猜拳行令。尤其那幾艘著名青樓常年包下的“花船”之上,調笑之聲放縱刺耳,引得路人不時側目。
今天這個日子,正是金陵城一年一度的傳統節目【花湖詩會】。兩江的文人墨客借著踏青之名,齊聚花湖之上,以詩會友,以詩傳情,以詩了結恩怨!
而其中的主力軍,便是金陵書院的書生們。
年紀從十七八歲,到七老八十都有。因為隻要一日未考取功名,就一日是學院裏的學生。除此之外,書院中還有不少女學生,俗稱“女公子”。因為天火朝是允許女子讀書做官的,但必須穿男裝,稱公子。
碧波樓,花湖東岸有名的大酒樓。
此刻樓上樓下早已滿座,二樓臨湖的一個包間內,幾位二八芳齡,麵似桃花,腰似扶柳,但全都身著男裝的女公子趴在窗前,指著湖麵上來來往往的船隻,對其中的各色人等品頭論足,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這時,房門一響,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女公子們嚇了一跳,慌忙各回座位,目不斜視,正襟危坐。隻有一人杏眼圓睜,麵有怒氣,大喊一聲:“二哥,不是跟你說了別帶人過來麼,怎麼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