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也不眨,猛然接觸到這樣一雙眼,驚得他差點炸毛。

這孩子本來長得就不錯,現在睜開眼,狹長淩厲的鳳眸更添光彩,隻是過於空洞了些,靜靜盯著你的時候,配上那蒼白得過分的臉,就像是漂亮而僵硬的人偶一般,說不出的詭異。

一般人來到一個陌生環境,不是應該先詢問自己在哪裏嗎?

哪怕是擔憂,害怕,恐懼,他都能理解,可是這樣空洞洞的,一片死寂幾乎不帶任何情緒的視線,卻讓他感到渾身都不自在。

兩相對視,最先敗下陣來的果然是夜子曦。

他匆匆起身,留下一句“好生照顧”,便轉身疾走了出去,腳步略微快了幾分。

而與此同時,莊嚴肅穆的武林盟總部,也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原本的寧靜,驚飛了幾隻鳥兒,踩斷了幾朵花。徑,撞翻了幾個緩步走動的仆從。

“不……不好了!”一個穿著灰色家仆服侍的中年男子一路疾跑,甚至顧不上會被申斥直接撞開了門。

除了跑得通紅的脖頸,臉頰卻是慘白一片,嘴唇都微微發著顫,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一般,“少……少爺他至今未歸,屬下派人查探,卻聽說淩陽城外曾發生激烈打鬥,等我們趕到的時候,隻在崖底找到了幾具屍體,其中……其中……”

說到這裏,他便再也說不下去,雙膝猛地磕在地上,發出嘭的一聲巨響,抖著雙手向上捧起一枚雙龍紋玉佩,原本潔白無瑕的美玉已經從龍頭部分斷成了兩截,接口處沾染了絲絲縷縷的血跡,刺目得緊。

“老爺,還請您……節哀啊!”

蕭景航手中的杯子瞬間著地,淺色的茶水瞬間將他的衣擺打濕,留下深褐色的一塊水漬,此刻卻無人注意。

他雙目大睜,死死盯著那兩半殘玉,抖著手接過來,屏住呼吸,哆哆嗦嗦地將它仔細摩挲個遍,終是在那底部找到了一個極小的“君”字。

心頭最後那絲自欺欺人的安慰終於破滅,喉頭湧上一股腥甜,猛地噴出一口鮮血,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闔府大亂。

淩陽城是楚郢國三大主城之一,繁華程度自不必說,第一次見識這樣古色古香的建築,夜子曦不免感到新奇,閑暇之際,到底是沒忍住,帶了兩個人就跑了出來,不由地又是一陣讚歎。

幹淨寬闊的街道,兩旁擠滿了各色的小攤販,間或有一二挑著扁擔的賣貨郎或是賣冰糖葫蘆的,吆喝著來回走動,吸引著饞孩子們的視線。

夜子曦狀似隨意地走到一處攤販旁,看著上麵琳琅滿目的金銀器具,心頭難掩歡喜,雖然沒有現代飾品那般精致,花式繁多,卻獨有古人的智慧在裏麵。

尤其是一隻鏤空的金鈴,外層雕刻有一對栩栩如生的並蒂蓮,裏麵卻還套著一個小球,透過縫隙看去,似乎也是十分精美的雕花,卻看不真切,不時隨著撥動發出輕聲脆響,堪稱鬼斧神工。

他隻是拿在手中摩挲了兩下,還沒等那攤主說上兩句討好的話,身後的一個屬下就已經非常自覺地付了錢,又麵無表情站回原處。

夜子曦蹙眉回頭,繃著一張臉與之對視,正對上那兩人專注的視線,看的他一愣。

他們似乎也意識到不妥,迅速低頭,甚至後退了一步,“屬下逾矩。”

這是種怎樣的眼神啊?

恭敬中帶著狂熱的追逐,就像麵對自己信仰的神祗一般,心甘情願奉獻一切的瘋狂和無畏。

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的無神論者,夜子曦沒有信仰也沒有教義,但此刻,他卻有些明白為什麼浮羅教能夠在這偌大的武林立下足來,他們是真正有屬於自己的信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