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破月來,溶溶月色重新灑向人間,風聲蕭颯,將每個人沉重的呼吸聲放大,如同悶雷一般在他們耳畔炸響。
“嗆啷——”
黑暗中,不知是誰先扔掉了手中的刀,接著便是第二個人,第三個人......最後,劍戟掉落的聲音排山倒海般在未央門內回響。
三千軍士抱住頭顱,紛紛跪倒。
永巷安靜下來。
倏爾,一陣腳步聲從暗處響起,“噠、噠、噠......”
借著淺薄的月光,眾人循聲望去——
先是黑底皂靴,再是曳地的衣擺,最後是繡著日月龍紋的冕服。
三千軍士呼吸齊齊一頓。
是楚皇!
景峻頭戴平梁冕冠,緩步走出,額前墜著的旒珠隨著他的步子輕微晃動,攪碎了月光,眾人看不清景峻的表情
“皇叔。”景峻在景玥麵前立定,他抬頭,靜靜地看著坐在馬上、身形偉岸的人,輕聲說道:“朕沒有想到,最後咱們竟然是以這種方式見麵。”
景玥逆著月光,半張臉都沉在黑暗中,他的麵色很平靜,漆黑的眼眸恍若一汪深潭,寵辱不驚。
一時間,兩人都沒再說話,叔侄二人頭頂明月,默然對視。
最後還是景峻打破了沉寂,他咧著嘴笑,笑的幾近癲狂。
涼風灌進喉嚨,卻燙得心在滴血。
景峻痙攣著咳嗽,仿佛要將五髒六肺都咳出來一般,他抬袖擦了擦眼角的淚,重新抬頭看向景玥,聲音有些沙啞:“皇叔啊......都這個時候了,我還要仰著頭看你呢。”
第68章
長夜未盡, 涼水般的月色照在階前,景玥仍穿著玄鐵盔甲,隻是手上和腳上分別套著碗口粗的枷鎖。
一小隊侍衛舉著刀站在景玥身後, 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生怕這人突然暴起, 扯斷枷鎖逃跑。
然而,景玥隻是微微抬起頭,看向了石門後逼仄的死囚牢獄。
裏頭黑沉沉的, 甚麼都看不清,就連月光也滲不進去,偶爾有幾點昏黃的燈光, 跳動不止, 像是黃泉路上的鬼火。
景玥靜靜地看著, 身子一動不動, 恍若一尊雕像, 如霜的月色鋪了滿肩。
就這麼不知站了多久, 後頭的侍衛終於忍不住,他咽了口唾沫, 甚是膽怯地用刀柄推了推景玥。
他小心翼翼說道:“王、王爺,快進去罷,莫要為難下官, 下官也是奉旨辦事......”
景玥回頭, 淡漠地看了眼侍衛, 侍衛登時嚇得汗毛直立,瞳孔驟然縮小。
“啪啦——”鐐鎖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景玥抬步,拾階而上。
終於, 僵立在月色中的隊伍又開始緩緩前行。
穿過三道石門,裏頭是一間用艾青石砌成的牢獄。月光從最頂上的小孔照射進來,在地上落了一層淺薄的光,柴草是新換的,還沾著泥土的腥味,中間擺著一張石床,上頭潦草蓋了一草席,算作簡易的床榻。
景玥頓了頓,拖著沉重的步子跨了進去,跟在後頭的侍衛立刻鎖上牢門,他長長地舒了口氣,抹了把額頭的冷汗。
終於將這位瘟神送進去了。
侍衛晃著銅鑰,掀起眼皮朝景玥冷哼一聲,陰陽怪氣道:“您呆著罷,會有人來送飯的。”說罷,他快步離開,一秒鍾都不願意在這個地方多呆。
景玥沒搭理,他在石床上坐下,挪了挪身子,手腕、腳腕上的枷鎖登時“嘩啦”直響,在空曠的牢獄中有些刺耳。
他靜坐了一會兒,打算躺下,讓麻痛酸軟的腳歇息歇息,牢獄門前卻來了人探望。⑦思⑦兔⑦網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