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站著兩名侍衛,看見兩人出來,他們嘴唇一動,像沒瞧見似的,扭頭移開了目光,其中一個還特地抬手揉眼睛,頗為誇張地說了句“我甚麼都沒看見”。

陸遜彎眉輕輕一笑,突然想逗一逗這兩個少年侍衛,遂回頭對景玥道:“你如今是要被淩遲處死的叛王,決不能讓人瞧見你逃了出來,不如咱們殺了那兩個侍衛?”

這話一出,守在門口的兩位少年登時繃緊了身體,他們眨眨眼,不確定地朝陸遜那邊看。

景玥寵溺一笑,他點點頭,“你想怎樣便怎樣。”

於是,兩人心照不宣地互相對視了一眼,折身往回走,徑直奔向守門的侍衛。

夜空被霜華般的月色擦得潔淨通透,如墨玉一般,幾顆星嵌在上頭,閃著幽光。

驀地,一道十分短促的尖叫聲響起,驚起樹上的寒鴉,撲簌簌飛遠,景玥和陸遜站在石門台階下,身後是被扒光了衣裳、瑟瑟發抖的兩名守衛。

陸遜整理著衣袖,蹙眉道:“這兩人多久沒沐洗了?一股汗臭味。”

景玥正將褪下的衣裳扔在守衛腳邊,營造出越獄逃走的跡象,聞言,他攬了陸遜的腰,埋首在他頸窩輕嗅,“你的身子好聞。”

“滾蛋。”陸遜笑著踹他,“大.淫.魔,嘴裏沒一句正經。”

兩人笑鬧著走出大理寺,卻和景峻打了個照麵。

階前月色如積水空明,景峻不知站了多久,身上衣袍被夜風吹起,颯颯作響。

陸遜腳步一頓,轉頭看向景玥。

景玥麵色很淡,眸子黑漆漆,薄唇抿著,半張臉隱沒在陰影中。

長時期的耳鬢廝磨讓陸遜能在很短的時間內,準確把握景玥的情緒波動,比如現在,他感受得到景玥的失望和寒心。

一時間,三人都沒有說話,在秋風中相顧無言。

景玥將目光收回,伸手與陸遜十指相扣,淡聲道:“走罷。”說完,他左足點地,一個縱身躍起,帶著陸遜輕飄飄地落在了屋簷上。

“皇......”景峻伸出手,想要去拉景玥的衣衫,然而這隻是徒勞,一句話剛起了頭,那句“對不起”還未說出口,景玥便消失在了暗夜中。

·

鹹亨十八年九月二十日,叛王景玥被人從牢獄中救走,聖上龍顏大怒,登時下了重犯通緝令。

楚朝眾城知府如臨大敵,囑咐守城侍衛定要嚴加勘驗入城人的身份帖,萬不可放過任何一個身份可疑的人。

休屠耶北上返回戎狄部族,每日都要被兩支縱隊的楚朝士卒勘驗官文,致使他帶來的那一千騎兵扣留的扣留,關押的關押,等到了州衝陽道,已剩下不到二十名。

這夜,他們在燕山腳下歇息,努爾術帶著侍衛搭起灶火,煮熱了馬奶酒,又烤了一隻肥羊腿。

熟悉的香味勾起眾人的思鄉之情,滿打滿算,他們已有兩個多月沒有回到草原的部族,這會兒都已是歸心似箭,坐在篝火旁,默默無語地撕咬著羊肉。

“父王,咱們帶來的那些騎兵怎麼辦?”努爾術仰頭灌了口酒問。

“安王叛逃,如今楚朝是風聲鶴唳,人人自危,哪裏還會顧得上咱們被扣留的騎兵?待翻過這座山回到了戎狄王庭,本王便立刻整頓軍隊,揮師南下,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休屠耶說道,他用刀割了塊羊肉,放在口中慢慢咀嚼,冷笑幾聲道:“那夜按兵不動真是撿了個大便宜......嗬嗬,楚朝也不過如此,外強中幹,不堪一擊!”

努爾術一聽要打仗,登時來了精神,他攥著拳頭“砰砰”地砸了砸胸膛,豪氣雲天地說道:“此次出征孩兒要打頭陣!上次在遼東沒有屠城,孩兒的狼刀都要生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