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原南站,晨曦微露的時候,擠擠攘攘的返鄉人群依然那樣躁動,較前幾日未見其少,已經臘月二十六了,據每天的大原新聞爆料,鐵路部門加發了兩趟列車,依然有幾萬人滯留在當地擠不上火車。
過年了,除非是萬不得已,否則家一定是要回的,中國人對於家的概念是根深蒂固的,永遠也改變不了。
車站之外,兩輛麵包車嘎聲刹著了,直停在停車場邊上,火車站停車本來沒啥稀罕,可稀罕的事發生了,車門嘩聲一拉,一個兩個三個四五六十八個,加上司機和副駕上的,六座的小麵包足足擠了十二個人,兩輛車上,足有二十幾個人,光人也罷了,每個人還有大包小包的行李。真不知道這沙丁魚是怎麼摞下來的。光人還行李也罷了,居然大部分還都是長相頗有幾分看頭的漂亮女人,穿得的花花綠綠、一幫子鶯鶯燕燕、嘰嘰喳喳的女人擱車站廣場一站,倒也算蔚為奇觀了,想不吸引觀者的眼球都不成。
懂點人情世故的嘛,都會馬上做出個判斷:丫的,過年了,倦鳥歸巢、野雞回窩………
隻不過這個笑貧不笑娼的年頭,可沒人笑話這些穿金戴銀,腰包裏一年掙得鼓鼓囊囊的姐們,最起碼這些人要比普通的旅客強了不少,回家還有人前來相送,五個長得頗有幾分凶相的家夥隨手幫著這幫女人提留著行李,朝著候車大廳直奔而來。這下,更多人羨慕了,耶,有票一族噯,不用連夜排隊。
從候車大廳直奔月台,五個男人把十幾個女人數著個直送上了車,贏得了這群姐們無數的曖昧的媚眼和奔放的飛吻,特別是為首那個禿頭大腦袋,腦袋上還掛著傷的男人,車窗裏挨著個安慰著要走的姐們,一會一句,紅紅,明年早點來啊;走兩步要安置一句,小雪,說好了啊,把你村那長水靈的姐們再帶幾個來,告訴她們啊,咱這兒輕輕鬆鬆一站,一年好幾萬;舒舒服服一躺,倆月蓋座房。
能一本正經說出如此齷齪的話來,盛唐裏除了唐大頭有這水平,怕是找不出第二個人來。饒是這些娘們經風曆雨,也架不住這位大頭貨的流氓話,不好意思地掩嘴笑著,逗完了這邊,唐大頭又看到了那位帶頭的年齡較大的,趕緊地伸著手上前告別,嘻笑著有點語帶雙關地說了句,老姐,咱們能見就是緣、日後再相見、相見再續緣啊。
這個“日”被唐大頭拉得頗長,那女人笑啐了句。
匆匆地一別,剛剛送人車還沒走,唐大頭和一幹人剛回頭,背後那幾位,高個子孫二勇湊著旁邊的小聲說道:“哎,唐哥這話說得有水平啊,能賤就有緣、日後再相賤……嘿嘿,犯賤的賤,這沒完沒了了,你們看著吧,一過初六,嘩就都飛回來了……”
孫二勇把“日”和“賤”都曲解了,更甚一層,幾個貨色都嘿嘿吃吃地笑著。
“嘿,你幾個小王八蛋,做人都忘本………”唐大頭指著幾個家夥,大巴掌挨個扇了一圈,義正言辭地教育著:“唱戲的賣嗓、挑擔的賣膀、當雷子賣命、當婊子賣b,自古以來天經地義。三教九流沒啥貴賤啊……什麼賤不賤?咱們盛唐幾十號兄弟,沒這幫姐們,能吃香的喝辣的呀?”
背後跟著的是孫二勇、車羅子、黑蛋和傻柱幾人,聽著唐大哥這麼一說,又是紛紛附合,對對對,唐哥教訓的是,這得豎個大拇指了………一幹人弄弄嚷嚷出了火車站,傻柱耳朵尖,直叫著唐大哥手機響,唐大頭一摸手機,一看是短信,一看短信,霎時送人的風光不再,苦著臉咧著嘴直拍前腦門:“哎喲……他大爺的,把這位爺的事忘了,走走,趕緊走,前兩天跟你們說的彭西巷那塊誰去過?………誰找著地方,找著人了?一看你們這屌樣就知道都沒去……趕緊地啊,兄弟們,發財的時候到了……”
唐大頭天生是有當草莽領袖的氣質,三五句又把幾個貨色的鬥誌唆導的昂揚上來了,幾個人興高彩烈的駕著車,直奔著彭西而去。
手機上,隻有幾個簡短的短信來文:事辦得怎麼樣了?
發信人是:簡凡。
半上午暖洋洋的陽光灑遍刑偵支隊的時候,鄔主任陪同著一位女人從支隊技偵辦出來,也是一個漂亮女人,戴著囡帽、上身是半大氅,下身是毛裙雪靴,大原今冬美女流行的裝扮。
是曾楠,不過出來的時候,臉色有點不太好,目光有點遊離不定,右手持著棉棒蘸著碘酒揉著胳膊上的針眼。上午的時候突然接到了支隊的通知,讓把父親曾國偉的遺物、遺像以及所有能證明身份的東西盡量提供出來,這些東西曾楠怕是早有準備,慌慌張張來了支隊,專人接待了一番,最後居然還抽了20cc血留樣。
接待的是辦公室的鄔主任,以前認識也打過照麵,不過問了幾次這鄔主任守口如瓶,一言不漏。本來想找伍辰光,鄔主任卻又是推脫不在,辦完了公事就急急匆匆送人。院子裏很冷清,不知道是因為過年了還是有其他的事,曾楠左右看看,重案隊那幢沒有標識小樓卻是認識,驀然間想起了一個人,也不知道那個人,此時是不是就在樓層裏某一間辦公室裏。
這裏,卻是不屬於自己的世界,送出了人,鄔主任匆匆走了,前麵車啟動著自動停到了門口,有人開著門,曾楠狐疑地坐到了車上。副駕上,正坐著李威,關切地回過頭來問著:“怎麼樣?有消息嗎?”
曾楠抿著嘴,無言地搖搖頭。今天是李威專程送人來的,倆個人怕是同樣的焦急。
“別急,支隊要家屬提供這些東西,我想應該有點什麼眉目了………楠楠,你……”李威說著,一說到這些有點拿捏不定,生怕觸到傷心的往事。
“沒事,李叔,這麼多年了,我想通了。爸爸應該早不在人世了,他一輩子清清白白,我隻是不想讓他走得不明不白而已。”曾楠臉色黯黯地說了句,翻著挎包摸著電話,一拿到手裏卻是遲疑了,湊上前來問著:“李叔,要不我給簡凡打個電話問問?”
“那更不用問,沒有消息那就是有眉目了;如果什麼也沒有找到,他早出現了。你就打電話他也不會告訴你。”李威說道,對於警事這一塊有自己特殊的了解。回頭看看把曾楠說得有點黯然,李威又是轉移著話題說道:“楠楠,今年咱們年夜飯一塊吃怎麼樣?”
“那當然……”曾楠努力笑笑道:“要不和你一起吃,就隻能我一個人吃了。”
倆個人會心一笑,不知道為什麼,那一次被簡凡雷了一次,倆個人之間反而沒有先前的隔閡了,一個慈如父親、一個乖如女兒,說話要比以往隨和了許多。
下一站,卻是直驅武宿機場,也是專程送曾楠去,一路上倆人說著年前節後的安排,曾楠這小女兒心思往往能被李威揣摩個八九不離十,輕快地說了沒多久,曾楠漸漸地高興起來了。倆個人關係因為同一件事多了幾分理解和寬容,每次李威看曾楠的時候,曾楠總是淺淺地抿嘴一笑,對於這個自己曾經恨過、懷疑過的男人,隱隱地知道他的良苦用心之後,剩下更多的,是對這個孑然一身的男人有著某種可憐和同情。
那個時代的人,其實在很大程度上,他和父親有某種相似和共通的地方。
不一會到了機場,候機大廳前曾楠一眼便認出了大廳門口等的蔣迪佳和蔣九鼎兄妹倆人,幹脆把李威也請了下來,挽著李威的胳膊正好送送倆人。一上台階才發現是四個人,是蔣家一家人,李威和蔣九鼎這位半路生意的夥伴閑聊了幾句,引見了一下父母,這好像才是同一個層次的人,看來蔣九鼎、蔣家老兩口對李總這位幫過九鼎的房地產商人格外尊崇。
另一頭,曾楠牽著蔣迪佳的手倆個人說著悄悄話,小女子在一起閨中蜜話少不了,相處得長了曾楠才知道這是位北京姑娘,怨不得個子長得這麼高大,蔣父是上個世紀插隊到農村最後留在大原開枝散葉,每年還是要四北京過年,北京的七大姑八大姨倒比大原親戚還要多。倆人說著幾句又聊到了某個人的話題,曾楠有幾分故意地逗道:“蔣姐,他怎麼沒來送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