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易行。
他站在這裏,同寶意一樣,都是想要透過這茫茫風雪,在人群中搜索謝易行的影子。
幾乎不費什麼力氣,他便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
即便是在這一群舟車勞頓,之前又被囚禁的人當中,謝易行與他們也依然是不同的。
他背脊挺直,步履堅定,依舊如窗邊翠竹,又如雪中寒梅。
為著自己的妹妹,他能冒著被留在東狄的危險出使這個國度,如今被從那個冰封之境放回來了,他的表情也依舊泰然。
“太好了,我們總算回來了……”
“太好了太好了!”國境近在咫尺,謝易行的神色不變,可走在他身邊的那些老大人們眼中已經含了熱淚。
他們不知道在這個戰場上發生過多少艱苦卓絕的戰役,不知道他們的大周兒郎死了多少人,七日時間,幾場風雪,足以將這片大地上蔓延的血跡重新掩蓋。
但是,他們卻知道大周總是付出了足夠的代價,才換來了今日自己等人的歸來,換來了處在勝利地位的和談。
對東狄來說,這樣一場和談卻是無奈之舉。
不過能夠以此來保下眾多將士的性命,朝中並沒有反對的聲音,更何況此舉還能夠換來東狄皇室血脈擺脫蠱毒之憂。
人總是自私的,跟自己的性命比起來,在他們的國土之上生活的其他人能不能夠脫離這樣的苦寒到溫暖的地方去,並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
月重闕的命令一傳到京中,如今的東狄太後與一眾王公大臣很快就商議決定好了,快馬加鞭將皇城中的這些人質送了出來。
他知道,要和談,承受壓力更人的是寶意。
在這個距離,他已經可以看到她的身影,見她站在最前方,身上穿著黑色的衣裙,在寒風之中背脊挺直,仿佛什麼都不能將她打倒。
月重闕與她的目光對上,看出了她眼中不變的堅定之意,顯然不管再怎麼難以推進,她身邊有白翊嵐跟蕭璟支持她,終究還是把反對的聲音壓了下去。
走到了足夠近的距離,月重闕抬起了一隻手,讓行進的隊伍停了下來。
他身後的人令行禁止,沉默地執行了他的命令,可那百餘名人質見到他這舉動,心中卻是生出了忌憚。
哪怕知道已經走到這裏了,北周和南齊手上又還握著幾十萬東狄士兵的性命,月重闕不敢亂來,但他們還是提防著他會耍什麼花招。
結果月重闕卻說道:“去吧,你們可以回你們的地方去了。”
什麼,他竟是要直接在這裏把他們都放回去?
北周眾人感到有些不敢置信,謝易行收回了目光看向他,在前方等待的人群中,他已經見到了蕭璟跟白翊嵐。
白翊嵐姓白,這是南齊的國姓,他回到南齊之後定然地位不低了。
而看他身上的盔甲,現在在南齊大軍之中應當是身居要職,有了一定的軍功在身。
原本謝易行聽聞寶意在這件事的推動中也出了極大的力量,正是她向月重闕提出了人質交換跟和談的要求,同時給了月重闕交換的條件。
但他方才在人群之中看過,卻沒有找到妹妹的身影,隻有一個身穿玄色衣裙的、自己不認識的姑娘站在陣中,目光灼灼地看著這個方向。
現在月重闕這一句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拿不定主意的眾人手上跟腳上雖然沒有枷鎖,卻依舊不知該不該信他,不確定會不會在他們踏出這一步之後,東狄人就在背後放暗箭。
使團中的幾位大人也看向了謝易行。
他是這次出使東狄的使團中的靈魂人物,在他們陷在東狄皇城的時候,月重闕曾幾次來他們下榻的使館都是他與其周旋,這個時候該如何做,似乎也更應該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