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小的聲音隱約帶了哽咽。
在被折磨與威脅時,他自始至終保持沉默,此時卻因為牽連了她而愧疚得幾欲落淚。
這讓顏綺薇不由得想,在梁薇過世後的那幾年,他究竟過著怎樣的日子呢。
失去了重要的人,被病痛反復折磨,最重要的是,梁宵從心底裡認為她的死亡與自己有關。
自責感能把人逼瘋。
她輕輕吸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握住他指尖。
少年的手指纖長卻略顯粗糙,指腹佈滿薄繭與舊傷。他的身體明顯一滯,呼吸也停下來。
顏綺薇用很篤定的語氣對他說:“梁宵,這件事千錯萬錯,怎麼也怪不到你頭上。無論結果怎麼樣,應該受到譴責的都是他們兩個,你和我一樣是受害者。如果你再說這樣的話,我就要生氣了。”
梁宵如釋重負地笑了:“嗯。”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被薄雲遮擋的日光逐漸亮得晃眼,他們終於解開對方的繩結。
顏綺薇開了個玩笑:“還好他們初次犯案沒有經驗,也不愛看刑偵電視劇。”
她話音剛落下,門外便傳來一陣開鎖聲。
他們很有默契地同時把手背在身後,雙腳則壓在腿下,彼此隔開一段距離。
正如梁宵所言,進屋的隻有祁正榮一人。
他的手裡拿著一根鐵棍。
顏綺薇的心臟不由自主地砰砰直跳,男人雖然體格清瘦,卻是個暴戾至極的惡棍,骨子裡掩藏了股不要命的殺氣。
加之他手裡拿了武器,她與梁宵真能順利將其製服逃出去嗎?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她的死亡是場定局。
第41章 生路
夏日天氣最為多變, 屋外明明晴空萬裏, 卻不知自何處響起一陣悶雷,猶如劇烈沉重的鼓槌敲打在她心口。
顏綺薇按耐住狂跳的心臟,做出仍被束縛的假像,麵無表情地看著祁正榮一步步靠近。
他心情似乎不錯,短粗黝黑的指節緩緩撫摸在冰涼鐵棍之上,悠哉開口:“你們倆,誰先?”
說罷像是試手一般, 掄起鐵棍砸在梁宵胸膛,後者疼得麵色鐵青,咬住下唇不發出聲音, 額前碎發被陡然冒出的冷汗浸濕一片。
“不行不行,對付你真是沒意思。”祁正榮嘖嘖歎息,混濁的視線轉而移到顏綺薇身上, 咧嘴時露出滿口黃牙, “我還沒打過千金大小姐,今天算是頭一回。”
梁宵聞言頓時紅了眼,咬著牙喊:“祁正榮!”
“心疼啊?兒子, 你怎麼就是不明白。”他嗤笑一聲,手臂暴起老樹盤根般駭人的青筋, “像他們這種從小嬌生慣養的有錢人,表麵上對你好,心底實際是看不上的。”
在見到梁宵神情微愣後,男人舉起手臂繼續說:“賤就是賤。你以為被梁家收養, 就能讓他們真心接納?別做夢了,人家暗地裡不知道嘲笑了你多少遍。”
話語落畢,手中鐵棍便順勢砸下來。
然而它終究沒有落在顏綺薇身上——在見到祁正榮即將有所動作時,在他印象裡本該被束縛手腳的少年陡然起身,一把將其撲倒在地。
祁正榮震驚得雙目園瞪,但很快發出一聲冷笑:“你們兩個人合起手來,也不是我的對手。”
梁宵半闔染血的睫毛,心裡明白這句話不假。
他不僅在剛被綁來時遭到了一係列毫不留情的毆打,方才還結結實實挨了一棍,當即喉頭發腥,幾乎要湧出血來。
這套動作下來,周身神經如同被重物碾壓般傳來鈍鈍的痛,他知道自己的力氣已幾近耗盡,就連起身逃跑都成問題,更不用提和一個成年男子近身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