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我的經驗,若真是受了這些,怕是再也走不出大理寺的門了。”
雅竹臉色忽凝,捏著杯子的指尖稍稍發冷。
“我不會逼雅竹娘子什麼,所以會給你個時間考慮,再進來的時候,希望雅竹娘子可以給我一個好消息。”秦衛羽輕笑一聲,將盛放蔗漿的壺推到雅竹麵前,“請自便。”
說完,他便起身離開了審訊室。
雅竹視線一直追隨著秦衛羽,雙眼流露著一種急切又不知如何是好的焦慮。
當厚實的鐵門被關上的一刹,雅竹突然渾身癱軟了一下。
杯子也翻到,蔗漿灑了一地。
秦衛羽靠在大門外靜靜聽著裡麵清淺的動靜,勾勾唇,按約定的,暫時離開了。
不久,秦衛羽親自來到了“乾”字房,然後將雅竹的情況一一彙報給了唐玄伊。
沈念七盤腿坐在席上,食指頂著自己的太陽穴跟著聽著,清秀的小臉上盡是困惑,眸子突然一閃,眼睛頓時眯了起來。
“原來如此,這可真是個狡猾的計策。”
“那依沈博士看,還是上大刑更好?”唐玄伊難得淺笑了一聲,“某以為沈博士不擅長對付活人呢。”
念七知道自己被擠兌了,卻深陷唐玄伊那不經意的一笑不可自拔,不僅沒反駁,反而笑得更加燦爛。
秦衛羽主動說道:“正所謂世間最經不住考驗的便是人心。其實,雅竹與蘇二娘若都不開口,那麼她們可能真的無法突破,皆會因無罪而釋放,但在這件事上,我相信雅竹隻是受牽連者,不會有與蘇二娘一同承擔秘密的覺悟,隻要她有一點動搖,這份動搖這就像陶瓷上的衝口裂縫,迅速蔓延到全身演變成恐懼。所以……我們要做的,隻需要等雅竹自己消化這份恐懼。”
念七向後仰去,雙肘撐著身子,一邊笑吟吟地望著負手窗邊的唐玄伊,自豪地說道:“原來是攻心為上,不愧是唐卿。”
唐玄伊負手看向窗外那被風吹得四處搖擺的樹枝,“隻是各個擊破罷了。”
話音剛落,“兌”字審訊室的衛士已經匆匆趕來,揖禮而道:“大理,兌字審訊室的雅竹在敲門,說有事要告訴秦少卿!”
唐玄伊指尖停了,唇角揚起了一絲淺弧。
……
片刻後,秦衛羽重新返回了“兌”字審訊室。
此時房內的雅竹已經和先前有了截然不同的神情,她身子前傾,雙手放在矮桌上緊張地攥著,手指蒼白發青,看起來冰冰涼涼,但相反,她的臉色紅潤,呼吸急促,眼神急切萬分。
見秦衛羽回來了,雅竹二話不說就從席上站起,又驚又怕,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秦公,假母、假母招了嗎?她說了什麼嗎?”
秦衛羽隻手安撫雅竹,他並沒透露隻字片語,僅是垂下眼簾沉默不語。然隻是這一個細微的表情,就讓已是驚弓之鳥的雅竹眼睛瞪大雙眼,“她果然要我做替死鬼嗎……”她滿眼恐懼,然後死命抓住秦衛羽的手臂,“秦公,千萬別讓其他大官人相信她的話,蘇二娘是個罪人!她隱瞞了很多事!奴說的才是實情!您儘管問話,奴全部都說!!還請大理寺還奴清白!”雅竹跪在地上連連給秦衛羽磕頭,一下一下,聲音回蕩審訊室。
秦衛羽將雅竹扶起,疼惜地替她擦去淚痕。
“你放心,大理寺絕不會冤枉一個無辜的人,我們會替你主持公道的。”
雅竹聲淚俱下,用力地點著頭。
待秦衛羽重新坐在雅竹對麵的時候,雅竹已經平復了方才激動的情緒。
秦衛羽知道,人總是會為自己下定的決心找尋一個正義的理由,而這個正義的理由,雅竹已經找到了,且堅定地相信著。
“雅竹娘子,現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雅竹用力而快速地點了幾下頭,她正襟跪坐在席上,雙手緊捏裙擺,“秦公想問什麼,奴什麼都說!”
“那麼告訴我,關於鳳宛,你都知道什麼?比如,她的去向?”
“鳳宛?你們怎麼知道……”雅竹明顯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想明白,既然已經將她與蘇二娘帶來大理寺,必是已經調查了關於鳳宛的事,她側眸陷入回憶,臉上漸漸浮現了一些痛苦,“鳳宛的去向……”雅竹垂下眼簾,“鳳宛確實逃走了,是奴勸她逃走的。”
秦衛羽右眉輕動,在冊子上寫上雅竹所說關鍵幾個詞,隨後又問:“為什麼要逃,在蘇二娘家是不是發生過什麼?”
雅竹雙手突然緊捏變成狠狠攥住,臉上也顯出了猙獰之色,“她就是個瘋子!是個十惡不赦的惡鬼!”雅竹輕顫著唇,然後緩緩解開自己的衣襟,“秦公看了這個就會明白了。”在雅竹雪白的肌膚上,印著的全是尚未消退的青紫打痕,甚至還有鞭子抽打的痕跡,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