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萬木凋零,本不是樹木移植的好時機,可金明池畔的桂花樹卻依舊枝繁葉茂,一棵都沒有受損。

今上為此,高興不已,於是提議打破往年三月二十出遊金明湖的慣例,遍邀文武百官與後宮眾人一同前往金明湖。

秋日湖水,已漸漸變涼,阮阮跟隨今上與明皇後登上觀湖殿,待今上在殿正中位置坐下,朝臣們這才按序一個個落座。

秋風陣陣,韓玦穿過人群,附在今上耳邊低言幾句,今上撫掌大笑,“好。”

明皇後與周太後不解,含笑看向今上,今上頷首故作神秘,隻旁若無人抓過明皇後的手,目光直視湖中緩緩而來的兩艘畫船。

船身鮮豔,船頭架著秋千,船尾站著幾十個耍雜技的伎人。一聲擊鼓敲破湖麵安靜,緊接著鼓聲一聲接著一聲,很快震耳欲聾。

就快響破天際之時,鼓聲又戛然而止。

一聲脆笛幽幽而來,像是在人炎熱之際澆下的一滴清泉,脆生生,涼滋滋,甘甜無比。

笛聲由遠而近,阮阮也看清了那淩駕於眾聲之上的吹笛人,尤是那健碩魁梧的精實身材,肩寬背挺,明明是個悍將,卻難得的一身月牙白的衣衫,但也不顯突兀,反更添倨傲矜貴。

阮阮想,若說今上似青竹,那曹不休可謂勁鬆。

觀湖殿女子的目光紛紛被吸引過去,珠簾被掀起,景尚服的臉上綻放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甚至連周太後茶盞裏無水了也不曾發現。

阮阮稍退兩步,幫周太後添了茶水,明皇後投來讚許的目光,她與今上的手,自始至終都不曾分開過。

就在這一打岔的工夫,人聲漸沸,笛聲餘音繞梁,而吹笛人卻不見了。

“哎,曹不休那小子呢?”周太後起身起初尋找。

阮阮再看景尚服,也是滿臉慌張,唯獨今上仍是一臉淡定。

“官家……”明皇後微微動了動身子,與今上更貼近了一些。

“皇後。”今上扭頭看她,二人目光綣繾交纏。

“曹郎好風姿,多大歲數了?”皇後低眉淺笑,大約是怕今上誤會,緊接著又道:“今兒這一過,媒人怕是要踏破他門楣了。”

阮阮往湖中看,依舊不見曹不休身影,再收回目光,隻見景尚服已經紅了眼眶。

好不容易才能遠遠得見一眼,能抗到這樣,已是不易。

明皇後與今上的談話繼續,今上搓了搓明皇後的手,笑道:“曹不休大朕一歲,但還不曾娶親。”

明皇後做出詫異狀,“怎會如此?曹候不急著抱孫子?”

阮阮抬眸偷看明皇後一眼,突然想起那日周太後對她托付景尚服與曹不休婚事的事情來,她心忽地一跳。

與她有同樣反應的,還有周太後與景尚服。

周太後不看雜耍了,景尚服手中的帕子也被她拽成了一團。

今上絲毫不覺,隻笑著反問明皇後:“皇後也幫朕生個皇兒吧?”

明皇後含羞,嗔今上一句:“官家……”

今上大笑,又揉了揉她的手:“其實這事兒朕也曾與他提過,誰知他卻說,成親太受約束,還不如流連秦樓楚館來得痛快。”

“可這樣終究不是正道兒。”明皇後抬手覆到官家手麵上,麵露憂色,“就算是雄鷹,也是要歸巢的,官家何不幫他賜一好姑娘?”

景尚服的麵色已經漲得通紅,胭脂水粉替她掩蓋了嬌羞,可紅透的耳廓,卻是將她滿腔的柔情出賣。

今上笑而不答,隻扭頭看明皇後一眼,嘴角笑意更甚,“皇後心中是有極好的人選了?”

周太後的目光頻頻掃來,明皇後笑著用手指沾了水,在桌上寫下:“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