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孟軍師(1 / 2)

斜陽西照,落日的餘輝穿過沉沉的暮靄,稀稀落落地灑在這條空空蕩蕩的清冷大道上。

自盡頭處漸漸現出一個小小的隊伍,影影綽綽疾速而來。

八個護衛,四個轎夫,一頂紅色小轎。

三綹飄逸長須,一襲暗紫色官服。兩眼微闔,雙眉緊蹙。

孟漁樵以手支額,斜倚著身側的銅牆鐵壁。忽然之間,隻覺轎身輕輕地一顫,那玉石般的臉上頓現一片肅殺,還有,一抹深重的厭倦和悲涼。

左手摸向轎壁的小小凸起,雙目緩緩睜開,沒有溫度,冰冷入骨。

然而,等了很久,又或者隻有片刻,外麵依然沒有絲毫的喊殺聲,而隻是寂靜的一片。轎子既沒有繼續移動,也沒有遭到任何形式的攻擊。

仿若萬年寒冰的眼中,漸現一絲詫異:莫非此次來犯之人,又想到了什麼新的刺殺招數不成?

“孟軍師。”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像是萬顆巨雷同時襲來。

穩若磐石的手忍不住略微一抖,險些便要觸及了各種瞬間致命的歹毒機關。深吸一口氣,勉力定住了眸中的波動,平穩住了已顯紊亂的氣息。左手自轎壁放下,右手按向了椅麵的開關。

鋼板製的轎門一點點地移開,慘淡的夕陽絲絲縷縷地擠了進來。

一隻修長而穩定的手出現在轎門前,一個淡然而溫潤的聲音慕然響起:“孟軍師,轎子尚懸空,請您小心。”

跨出轎門,雙腳落地,麵對著一身布衣短打裝束的年輕人,素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孟漁樵,此時臉上的神情,竟恍然如在夢中。

“因時間太過匆忙,故而未及換身衣服便趕來相見,還望孟軍師莫要見怪。”含笑輕言,帶著由心而生的恭敬。

感受著掌心所傳來的堅實力量,咀嚼著耳中所聽到的清朗聲音,眼睛的視線不知何時已是一片模糊。

這近在咫尺的身影,卻又像是遠隔了重重的光陰歲月。

一聲歎息,從顫抖的薄唇邊悄然滑落:“孟軍師這個稱呼……差不多有十年,不再有人提起了……”

“是的。自上次一別,已經整整十年了。”

“那一次……是大司馬將你帶到我的麵前……那一年……你還隻是個十五歲的束發少年……”

“那一次……是在厲姑娘的處所見的麵……那一年……軍師您剛過而立,鬢邊未嚐有一絲雜色……孟軍師,辛苦您了……厲姑娘,她還好麼?”

光陰荏苒,歲月悠悠。幾副千斤重擔,幾多忠肝義膽,幾許鐵血柔情。仿若盡在數句淡淡的話語,兩聲灑然的長笑中,便隨風而逝。

“罷了罷了,過去的,不說了!”孟漁樵仰首望著天邊那黯淡的霞光,再次看向麵前的人時,眼中的模糊已經重新變為清亮:“好!”。

打量少頃,點點頭,隻讚了這一個字。旋即,鬆開一直緊握於掌中的手,後退半步,便要躬身見禮。

“這可使不得!”搶先一步垂首俯身,順勢托住了那即將下拜的雙臂:“孟軍師,您這是想要折煞殷複缺麼?”。

這名布衣短打,正午時分在‘聚寶酒肆’中,恰如一個剛剛外出跑船之人的年輕後生,便是那個本應當正在郊外山莊內,因酩酊大醉,而臥床不起的殷複缺。

空冷寂靜的寬闊大道上,一頂小轎,四個轎夫,八個護衛,兩個人。

護衛依然隊形不亂,轎夫依然擔轎在肩。隻不過,護衛和轎夫,還有那懸空的轎子,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術’一般,保持著最後一刻的神態和姿勢。仿佛與周圍的時空都凝滯在了一起,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