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漆黑。
這裏是何處?
在這裏呆了多久?
甚至——
自己是誰?
沒有一個統一的答案。
忘了所有,甚至忘了呼吸。
一直到某一刻睜眼。
嘹亮的啼哭響起,隨即便聽見一道模糊的聲音。
“……可憐這孩子生在咱們這一家,唉。”
“偏偏是個男兒,怎麼養得起啊,現在這年歲……”
“但這畢竟是我們的孩子啊,不管怎麼樣要想辦法讓他活下去,說起來楚哥還沒有給這孩子取名字,不如趁現在給他個名字如何?”
“罷了,偏偏是這個世道……以後也不求他多麼大富大貴,隻要平平安安活下去就好,若這老天要咱們這一家子死啊,我便偏偏要讓這孩子活下去,不計一切代價——讓他活下去!”
“吾兒……你單名生,楚生……聽著不吉利,但這世上不吉利的東西多了去,把你養成個禍害也算對得起咱們楚家!”
“楚哥……”
“哈哈!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咱們這二字就是一個小禍害!”
一男一女的聲音不斷在耳邊回響,一直到“楚生”這兩個字出現,他才記起了自己是誰。
他是楚生,本應該是一家大戶人家的傭人,但隨後的記憶卻有些模糊。
明明是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但卻不管如何都想不起來。
但同時他也明白了過來,方才說話的兩人,應該就是他的父母。
正是他們,給了自己生命和屬於自己的名字。
楚生……雖然他也覺得這不是一個很好地名字。
但這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存在著的痕跡,起碼現在在他的記憶裏,自己應該是重生了,或者是……擁有了未來的記憶。
盡管他覺得有些不真實,他總覺得自己不應該在這裏,但看著就在麵前的雙親,卻又有些留戀。
對於自己父母是誰,說實話楚生一直不清楚,在他記事的那一年開始便已經作為一個下人過活。
不管怎麼說,這份似真亦幻的記憶就這樣一直延續了下去。
楚生開始一點點長大,盡管雙親的麵龐依舊是如此模糊,盡管他的記憶裏隻有狹小的房間,但他還是沉浸於這種感覺裏,這種感覺讓他有些忘乎所以。
一直到某一天,他的母親病了。
父親抱著孱弱的他來到一戶財主家裏。
“老爺,還請您多少給點……”
“死要飯的別得寸進尺,這小娃子還小做不了多少勞動,咱們這家裏還得花錢供他活下去,這又哪裏是賺了錢!快點帶著你的銀子滾!”
“老爺還請務必……這可是我唯一的骨肉,唯一的骨肉啊……”
“切,若是你唯一的孩子還來這裏賣給咱們王家?死要飯的別唬人了,多半是哪裏拐來的小孩兒吧,你若是再給我糾纏不就,這銀子你也別要了!”
“老爺,這確實是我的孩子啊老爺……我……我日後若是掙了銀兩,還會來這裏贖回他,還請老爺千萬別再把這孩子給賣了……”
“行了行了,拿了錢就快走,要不然就把這孩子還你,錢給我!”
楚生覺得自己被另外一個人抱著,記憶裏自己父親的身影消失在光影中,越來越遙遠。
這便是自己成為下人的原因嗎?
他不禁有些感慨。
若是自己沒有被賣掉的話,或許會和其他孩子一樣長大吧。
以後的記憶似乎都變得真實起來。
他被當做下人在大戶人家裏長大,理所應當地成為一名下人。
跟在自家少爺的身後,做著各種遊戲,替自家少爺背黑鍋,以及想盡辦法在自家少爺麵前展現出異於常人的一麵。
似乎骨子裏他就不願意隻是作為一個普通的下人,既然無法擺脫身份的束縛,那倒不如盡可能成為下人中地位最高的那個。
但也不知為何,隨著日子一點點過去,楚生對於未來的記憶卻變得越來越模糊。
他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
自己的人生應該不是這樣的。
每次晚上做夢都會夢見一些光怪陸離的片段,飛在天上的人影,巨大的野獸,以及……一隻大黑狗。
大黑狗就在前些年入了這戶人家家裏,成為少爺新的跟班。
平日裏吃得好膘肥體壯,有時候都能把楚生整個人撂倒。
但其他的記憶……卻怎麼也無法變成真實。
而那些記憶隨著時間的推移,自然也變淡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