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青道:“這些年你還放不下。”
“你還不一樣。”紅三娘撩過耳邊落發,顯得妖媚無比。
許青青淡薄的勾起唇角道:“也是,不然幾千年來,你何苦四處遊曆尋找,我何需在這裏苦苦等候。”
“你可算出他回來的時辰?”
“沒有,近來天機越發混沌不明,極難推演,我用了些法子才算到這一點。”紅三娘說到這兒微微有些苦澀。
許青青不再說話,兩人一時間陷入沉默。
紅三娘站了一會兒,突然歎口氣。
她在歎息那個當年在她什麼都不懂時候突兀出現救了她又突兀離去的人。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再得到他的消息了。
抖抖身體化為原形,去找往日相好的姐妹,那紅豔豔的一片在雪地裏顯眼極了,遠遠的傳來聲音:“許青青,有人讓我告訴你,這天怕是要變了。”
這天要變了,許青青心裏重複了一遍,隨之拋諸腦後,就算要變天又何如,這世間事早在那個人去時,她就發誓哪怕天地傾頹、百鬼夜行都與她無關。
雪花哪懂人間這些情情愛愛,自顧自的一片一片落下來。
她左手捏著三十六顆碧綠佛珠不斷轉動,右手背於身後,抬目望天,一如開始,仿佛之前種皆未發生。
隻是天道至公,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過得兩日,有小沙彌來清蔚山,雙手合十甚是恭敬對她道:“許姑娘,住持有請。”
她沒多問,拂掉身上殘雪,跟了上去,走的沒兩步,雪地裏躥出一道血色殘影,輕輕一蹦壓得她腳步蹣跚了一下,她有些不喜道:“紅三娘,你下來。”
血狐蹭蹭,狀似撒嬌:“不嘛,人家也想去嘛,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看了血狐一眼,把血狐拎了下來,就這樣拎著血狐脖子後的皮,麵不改色的走向百裏外的菩提寺,血狐在她手下各種死命掙紮她隻作不曉。
小沙彌徑直垂目,秉承著萬物與我如浮雲、世事皆虛幻的態度維持著之前的姿勢,不緊不慢的跟著她的腳步。
片刻便到了菩提寺,讓人訝然的是早已不問世事的靜德住持獨自站在門外,見她到了,施了個禮道:“阿彌陀佛,許姑娘有禮,今日貧僧遣人打擾姑娘清修,實乃有因果要讓許姑娘了上一樁。”
“是何因果?”
“許姑娘去後山便知。”說罷,人已不見。
許青青跨步邁入寺內,可憐她提在手上的血狐痛苦不堪,見狀她便把纏在手腕上的那串碧綠佛珠掛在血狐脖子上,血狐瞬間好多了,不再痛苦的扭來扭去。
走向後山,途中看見不少生靈,上至飛禽猛獸,下至蜱蟲螻蟻不一而足,一個個看上去憨態可掬、惹人憐愛。
許青青目不斜視走過,血狐看見有些生靈卻不太忍得住,許青青淡淡開口:“你去吧,我是不會幫你收屍的。”
血狐立即就將那不知道扔到哪兒去的理智找回,開什麼玩笑,它還是很想要小命的,這菩提寺內生靈強大非它所能染指,它努力一本正經的正襟危坐,絲毫未想到一直被捏住脖子的狐狸正襟危坐是多麼惹人發笑的一件事。
來來去去過往的僧人總有未徹底絕了七情六欲的,不一會兒,她們身後跟了許多僧人。
許青青差點將手中這耍寶的血狐甩了出去,幸好先一步跨進後山禁製,血狐才得以保存性命。
這後山不像前庭,端的是景色秀麗,奈何沒了生靈,顯得倒有幾分荒涼。
行至後山山腰處,此處有一塊凸出的石頭,上麵站了個人,身姿淩冽孤寒,若千年不化的積雪冰川,聽聞腳步聲,轉過身來,見一女子立於眼前,其姿容豔絕,頭上單插了一支竹簪,肩上趴著一隻通體血紅的狐狸,身著青衫,氣質飄逸卓然。
血狐落地,化身為人,一身大紅,妖媚豔麗,脖上掛著的佛珠映的更加明豔幾分,她看著眼前的人失了聲:“寂空!”
男子淡然至極,墨黑瞳孔裏不帶一分情緒,單手執禮道:“貧僧寂空,見過諸位施主。”
紅三娘咬唇道:“你不識得我?”
“你是?”
“你果真不識得。”
“恩。”
紅三娘一下流出淚來,無語凝噎。他答得如此利落,能讓她如何是好,他不識得,那些因果孽報他又要她如何償還。明明,模樣還是那個模樣,性子也是那個性子,偏偏就是不記得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