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霧氣已在空氣中漸漸擴散,龍熵輕閉上眼,深深呼吸後走到木桶邊。“沙華,將手指伸出來,我要借助藥水的浸泡,將毒液從你的身體內逼出來,中途會很痛苦,但是,你要堅持住,好麼?因為中途若出現任何狀況,你會血液倒流,痛苦不堪不單止,還會加速毒性發作。”
“恩,我知道。”沙華邊點頭邊將手伸出來。龍熵吸了一口氣後,默默注視沙華。凝望了一會後,他朝沙華伸出手,隻見一道快得幾乎捉摸不到的銀光飛閃,沙華覺得指尖微痛,到她看清楚時,龍熵手中的柳葉飛刀已重新落入他的衣袖中。而沙華的指尖,有一道細微的痕跡如絲線般幼小,隱隱間可見到紅色血絲。
“開始了!”龍熵眼神一凜,神色隨之變得凝重。他繞著沙華行了一圈,忽地揮手一掌印在木桶邊沿。片刻後,沙華所浸泡著的藥水,像被剛剛煮沸一樣,不停地冒起水泡。
水泡越滾越大,沙華覺得腳尖處發燙得如火燒,那股火熱也漸漸地從腳尖開始往上冒,經由小腿,到腹部,一寸寸地,直到頭頂。而她的指尖處,滴出來的不再是殷紅的鮮血,而是紫黑色的毒液。
狂妄的氣流,一直衝擊她的丹田,心口處似是撕裂般的痛楚,毒液不斷地順著血管逆流,經由指尖滲出,過程當中,異常的緩慢。龍熵每運一次勁,隻逼出一滴的毒液。
心口處的疼痛越來越激烈,沙華緊咬著唇,直至咬破了嘴唇,那股疼痛還在不停地鑽著。全身似是血液倒流,身上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感官,都在痛著,痛得眼淚一直打滾。沙華睜開眼睛看著一旁大汗淋漓的龍熵,彼此間,同樣的痛苦萬千。
“龍熵,放……棄吧。”沙華唇白如紙,氣若遊絲地對龍熵說著。
“沙華,靜下心來,不要想著放棄。”龍熵眼中全是鼓勵。這種時候最不適宜走神,稍有不慎,他和沙華都會經脈毀斷,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可是……”沙華蒼白的臉,有些無助地看著龍熵。這種氣流倒逆的痛楚,沒有幾個人能承受得了。她眼裏蓄滿淚水,眉頭糾結在一起,唇上的血跡幹了濕,濕了又幹。
“龍熵,龍……熵,我受不了,放棄吧!”沙華幾乎哭泣的聲音響起。龍熵的再一次運勁,木桶裏的藥水已滾沸到沙華的下顎。水的猛烈衝擊,令她全身似是要爆炸開一樣,她感覺自己正被一塊一塊地撕下來,痛不欲生。
“沙華,不為我,也當是為他吧!”龍熵簡短的一句話,迅速漫過沙華全身。她如著魔般,不斷思索著龍熵口中的那個他。
沙華……
締羲……
腦裏有充滿童稚的聲音不停回響,她輕閉上眼睛,締羲抱著她坐在秋千之上,輕輕一蕩,翻到院子的牆邊,窺見別苑外的景色、小巷。締羲……沙華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一行行的淚滴“滴答滴答”地落入藥水中,當心底最柔弱的一角被觸碰到,那將是一道無法跨越的洪流,淚水,悲傷,苦澀,糾纏一起。
龍熵足足為她運功三個時辰,經由沙華指尖滴落的毒液已染得地上一片褐紫。三個時辰後,龍熵疲乏地合起雙手,沙華勉強睜開朦朧的雙眼時發現龍熵的臉色跟紙一樣蒼白,刹時間,一股莫名熟悉的心酸鑽過。
她乏力抬起倦怠的手,輕輕撩起龍熵狼狽垂下的發絲,道:“龍熵,這是何苦?值得麼?”她知道龍熵懂得一種讀心術,既然他能讀懂她的心,他理應知道,她的心裏,住著一個名喚締羲的溫潤男子。
“值得,沙華有多傻多癡,龍熵便有多傻多癡。”龍熵苦澀一笑,方才不斷地運功,他的內力幾乎消耗殆盡。現下,他隻能夠盤腿坐在地上調息。至於沙華所問的問題,正如他回答的一樣,沙華有多傻,龍熵便有多傻,這是一種宿命,糾纏了千年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