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玉堂和遊彩花在林中笑鬧的時候,兩個落魄的人已經走進了雙星橋鎮。
顏查散抹著額上大顆大顆的汗珠,坐在路邊一個茶攤上喘氣:“雨墨,公子我實在是走不動了,我們先歇息片刻,喝口茶水再走。”
雨墨也擦了把汗,看看頭上已經正頂的太陽,又緊了緊肩膀上沉沉的書廂和小小的包袱,苦著臉道:“公子,咱們還是早些趕到姑老爺家才是正經,要不然……”雨墨摸了摸癟癟的肚子和癟癟的荷包,小聲道:“……咱們的錢可不夠吃午飯的。”
顏查散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雨墨的言下之意,是要他快點走,及時趕到柳家去蹭一頓午飯。可是,這種事情,對於他一個飽讀聖賢書的有識之士來說,未免太難為情了一點。
雨墨一看顏查散麵紅過耳的模樣,就知道他又犯了酸勁,於是小聲道:“公子,咱們現在身上的銀錢不過半兩,如果不及早去投靠姑老爺,難道要流落街頭?其實真是那樣,我雨墨倒不覺得有什麼,可公子您的斯文可就掃地了。”
“咕——”
偏偏在這種時候,顏查散的肚子很不爭氣地叫了一聲。
茶博士已經提著大茶壺笑嗬嗬地走上前來,一手扯下搭在肩膀上的毛巾將桌子象征性地撣了撣,熱情地招呼:“這位公子爺,這位小哥,二位喝點什麼茶?別看咱這隻是路邊的茶攤,但也是品種齊全,青茶,花茶,熱茶,涼茶,半熱不涼的茶……兩位盡管點來。”
雨墨攔住正要往桌子上擱茶杯的茶博士,笑道:“任你說得天花亂墜,咱們公子可不是在這種地方喝茶的人。”
茶博士愣道:“不是來喝茶的,那兩位坐在咱這小攤上做甚麼?”
雨墨眼珠子一轉,便拉過茶博士,笑嘻嘻地道:“我們是來問路的,敢問這鎮上的柳家該怎麼走?”
茶博士一聽說隻是問路,並不喝茶,臉上的笑容就冷了一半,愛搭不理地道:“柳家?哪個柳家?”
雨墨剛要開口,顏查散已經站起身來,對著茶博士長長地一揖,客氣地問:“就是開布莊的柳家,不知大哥是否知道?”
茶博士睜大眼反問:“是柳洪柳大員外家?”
“正是!”雨墨和顏查散異口同聲地回答。不過,雨墨是得意地揚著下巴回答的,而顏查散卻拱著手輕聲作答。
茶博士又問:“你們是……”
雨墨搶著道:“我家公子就是……”他這一句話還沒說完,顏查散已經瞪了他一眼,搶過了話頭道:“我們是來投親的。”
茶博士斜著眼將顏查散和雨墨從頭打量到腳,突然歎了口氣,拉長聲音道:“這位公子爺,咱看你還是從哪裏來,回哪裏去的好。像你這樣的窮親戚,柳大員外也不知有多少,咱在這裏賣了三年茶水,也沒見他收留下一個半個,看公子爺的樣子是讀書之人,何必來和自討沒趣?”
“啊?”雨墨張大了嘴,一時傻了眼。
顏查散卻有些遲疑地問:“大哥,柳洪柳員外,不是這樣的人吧?”
“嗬嗬,是不是這樣的人,你自己去見了就知道了。”茶博士拎著大茶壺轉身走開,哼哼道:“窮秀才,你不信咱的話,盡管沿著鎮中的大街往東走,最東頭那個三進大院就是柳家。”
顏查散神情尷尬地走出茶鋪,雨墨跟在身後小跑了幾步,再次緊了緊肩膀上的書廂和包袱,湊到他跟前小聲地問:“公子,那茶鋪裏的大哥說的,怎麼和你說的不大一樣?莫非姑老爺真是這麼勢利的人?”瞧了瞧兩人身上沾滿風塵的衣服,雨墨苦著臉道:“真是那樣的話,姑老爺怕是不會認我們的。”
顏查散搖頭道:“不會的,我八歲時隨娘來過姑父家,那時姑父雖然不像如今這般闊綽,但親切和善,對我極好的。”說著說著,顏查散的臉上竟然又透出紅暈來:“金蟬表妹比我小二歲,最喜歡與我對對子,姑父還時常誇我,說我長大了定能中得狀元。”
雨墨瞅見顏查散的臉色,頓時嘻笑起來:“對了對了,我倒是忘了,咱們可不是一般的親戚。咱們公子是柳家從小定下的女婿,姑老爺自然不會怠慢。”
“雨墨,休得胡言。”顏查散輕輕地斥責了一句,卻是加快了腳步往鎮東走,剛才還說累得走不動,這會兒又來了精神。
雨墨伸了伸舌頭,氣喘籲籲地扛著沉沉的書廂落後了兩三步,嘴裏卻小聲地嘀咕道:“搞了半天,原來公子爺就是小的時候見過柳家小姐。人說女大十八變,柳家小姐長大了可別變醜了,不然怎麼配得上我家公子這一等一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