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依舊濃稠無星。
我跟男生一路扯著些有的沒的,從學習到工作,從他媽到我媽,一路延伸。
終於,當我們穿過燈紅酒綠,站在光的盡頭,他在一棟灰色的建築物前停了下來,
“我到了。”他指指房子。“我在這裏等朋友。”
“等朋友?”望望麵前的房子,區別於廣場四周的建築,它沒有新潮的裝修,也沒有個性的造型,甚至它的大鐵門上惡跡斑斑,而那些看起來剛被翻新過的灰色牆麵,仔細一瞅,就會被上麵密密麻麻的坑窪搞得頭皮發麻。
扭頭望望他,我問“這裏是……”
“玻璃劇場。”他說,略微有些驚訝,“你不知道麼?”
“不知道。”我搖頭,
“奧!”他應一聲,想了一下,點點頭,“你可能不看舞台劇。”
“是啊。”我揚揚眉毛,“我隻看電視劇。”
“韓劇?”他問,
“嗯……”我點頭,
“那不一樣。”他笑,“兩種形式。”
裝模作樣的點頭,我問他“你朋友在這跳舞?”
“是啊,也是假期來做兼職的。不過已經跳到主二的位置了。”
主二……實際上我不明白這兩個字的分量,不過為了防止尷尬,我繼續裝模作樣的點頭,“那應該蠻厲害的。”
“當然,不是一般的厲害。”他笑,大晚上,竟然有點陽光燦爛的意思。
就這樣,我跟男生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終於我受不了,就仰頭望了望樓上,壓低聲音,我問他,“喂!你是不是記錯了。”
“怎麼?”
“你確定今晚有訓練?都快十二點了。”我指指了手表,有指指傳達室,“大爺都睡了。”
“不是吧……”微微愣了一下,男生低下頭,他的眼珠緩慢轉了一圈後,嘴角抿成了一條線,“她跟我說的,這幾天晚上會有排練。”
“是不是記錯了……”
“不會吧……”頓了一下,男生眼珠緩慢轉了一圈,隨即他掏出手機,“等下,我打個電話問問她吧。”
小時候,聽到最多的警告就是,不能說謊啊,說謊鼻子會變長呦。後來長大了才發現,原來這話本身就是謊言,而那些不停說著謊的人,到了今天,鼻子依舊漂亮的就好像隆過一樣。
電話的另一端,
便利店前的車子內,黎夏剛剛掰開車前鏡攏了攏頭發,挎包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側目瞥一眼,倒映的深棕色瞳孔中,屏幕上的小綠聽筒左右擺動著,頂部印著三個碩大的白字“周習涼”。
微愣了一下,黎夏合上車前鏡,伸手預備去接電話的時候,便利店內響起了一聲“歡迎下次光臨”。下意識縮回手,黎夏微微扭過頭,依舊是深棕色的瞳孔,內裏有個人影從便利店內走了出來。
幾乎是一瞬間,她快速掏出電話,按下靜音鍵,隨即將它扔回挎包擺正身子,
“寶貝……嗝……”車窗外,沒有酒醒的光頭喊了一聲,
瞥了他一眼,黎夏沒有說話,
“哐哐!”光頭晃悠著扯了兩下車把手,沒能拉開門,
“喂!”他敲敲窗戶,“開門。”
說實在話,如果可以,黎夏寧願他倆一直保持這種關係,車裏,車外。
“開門呀!寶貝!”光頭湊近玻璃,他的臉貼在玻璃上,跟吸盤魚一樣,怪異,卻毫無笑點。
沉默著皺皺眉,黎夏探身拉開車門,結果,門一開,光頭就“嗖”的一下湊過來,
“哈哈!寶貝,我想死你了!”
驟然間,一股臭氣熏天的酒味撲鼻而來,下意識往後靠了靠,黎夏瞳孔內掠過一絲暗湧,帶著厭惡,她用力推開麵前的臉,罵道,
“臭死啦!”
“嘻嘻!”嬉皮笑臉的樂了兩下,光頭張開嘴對著黎夏“哈!”了一聲,
“滾!”她瞪眼。
他以為她是欲情故縱,就扔過來一包塑料袋,
“寶貝兒!你猜我買了什麼。”
黎夏沒理他,他酒味讓她惡心,而她竟然在這個時候想起了誰身上幹淨的肥皂香味。
“鐺鐺鐺鐺!”他叫,搞得好像聖誕老人重磅而來,隨即扔了幾個小盒子過來,
“你喜歡哪個?”他問,
“隨便!”
“快選一個嘛!”光頭叫,
“這個……”黎夏看都沒看就抓了一個。
“哈哈!”光頭樂,他指指她,“看不出你口味挺重的嗎!”
聞聲,黎夏沒有說話,她的眼睛波動著,掃來掃去就望見了車座下那一小團隱隱的光,黑暗中,它微弱,它暗淡,隻是進了她的眸子它便逐漸放大成了更大的樣子,最後,它變得刺目,巨大,甚至射的她睜不開眼睛。終於,深呼一氣,她躲開它,伸出腳,抵住了光頭迎過來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