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暗歎,若他設置了陣眼,即便我知道如何破,也要再虛耗一個時辰才能出的了這八組人陣,再看秦權,一邊要護著我,一邊還要製服那些守陣的百姓,又不能傷他們分毫,早已滿頭大汗,靠在他的背後,甚至能感覺到他背上的濕熱。
“頭還疼不疼?”回身問我。
“好些了。”對他撒了個謊,幸虧夜色暗沉,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他並不相信我的話,湊近我的臉,兩人幾乎額頭靠著額頭,近到可以看到彼此眼睛裏倒映的天光。
“什麼時候學會撒謊的,對我?”
莞爾,不禁有了說笑的興致,“你對我撒謊的時候,我就學會了。”拿衣袖擦擦他的額頭,此刻他一身沸騰,而我卻是一身冰涼,完全兩個極端,趁著有空當歇息趕緊讓他多喘兩口氣,要知道很大一段路都是他在背我,加上要穿過那些半人高的灌木叢,還不時要製服守陣的人,出勞力最多的就是他。
往日在大軍前揮旌指劍的都是他,如今卻要被人指來揮去,真不知道若讓他那些屬下看到了會怎麼想,尤其那個焦素義。
歇了半刻,他又蹲身背起我,往西北而去,我這頭疼雖厲害,可似乎與腳沒多大關係,不過既然他堅信我走不如他背著走得快,那就由著他了,反正他是我的夫婿,對我好也是天經地義,這還是扶瑤背地裏誇他時,紅玉莫名吐出的一句話。
寅時,終於看到了五行陣中的人員走動,我與秦權坐在一塊凸出的土坡上,大概等了三刻,依舊不知道如何插腳進去。
“金木水火土”這五行以圖形分布來表示,就是在“☆”的五個端角,這五角之間相輔相生,擅入者就是自尋死路,因為對方的長生,就是自己的長死。
若能讓其自行相克,方是應敵上策,隻是五行相克之位在“☆”的五個凹角處,沒有好的時機,根本插不進去腳,尤其秦權此刻已背我走了兩個多時辰,身體疲累,若說讓他以武力對付這灌木中那二十多個百姓,那到還行,可如果能不沾一拳一腳就進去,可就沒那麼簡單,何況進去之後還要拚力將其走位打亂,那更是難上加難。
此時正北方向亮起幾絲火光,遠遠的,隱約可見長袍白發的老者,背身立在山頂巨石之上,他後麵共有三根火把,每滅一根,就代表去了一刻,也就是說我們還有三刻時間可以破陣。
秦權起身伸展一下雙臂,脫下外罩長衫被到我的背上,“實戰在戰爭之中才是最重要的。”他說得不錯,此刻單靠計謀是不夠的。
卯時快到,而眼前的二十五人卻已消失無蹤。
陣法的運用多半是以少勝多為主旨,在參戰人數少的情況下,陣法才最適用,對於大規模、多軍種的對抗,陣法的運用反而相對較弱,相應地演變成了隊列的齊整與軍中的搭配。
因此,眼前要做得就是以秦權一人之力,衝破那二十五人的“人陣”,走位順利的話,可以引導這些人自相混亂,畢竟他們不是訓練有素的士兵,這一點對人陣相當重要,因為這種以人為主的軍陣最需要的就是守陣人的相互配合。
一切需要注意的事我全都告訴了他,現在隻能等了,坐在土坡上,望著秦權的背影沒進灰暗之中……
卯時一到,第三根火把應時而滅,天光也隨之暗下,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我抱著秦權的長衫,一派悠閑地安坐高坡……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回頭望時,天光乍現,地平線上閃出一線紅光。
“夫人如此閑適,看來定是十拿九穩了。”那“老神仙”嗬嗬淺笑。
我微笑回應,視線定在他身後一名披淺藍鬥篷、臉遮白紗的女子身上,我認得她——莊明夏,那個想與我同侍一夫的女子。原來她並非表麵上那般嬌弱無助,難怪我與秦權一上山,這“老神仙”就能認出來,看來不是有神通,而是有奸細。
“大仙讓步至此,晚輩若再不盡力,豈不失禮?”本想起身,可頭暈目乏,怕起來也站不住,隻得坐在原地。
此時秦權從灌木叢中走出,迎著曙光,隻看到他滿臉通紅,額頭淨是汗珠,他說得不錯,戰爭到最後還是要靠實戰,雖然也有計謀參與其中,然而最重要的依然是士兵的實力。
他站定在我身前,望了一眼對麵的老者,當然,視線也波及到了白紗遮麵的莊明夏,不過顯然沒有認出她來,我的內心生出了一絲安慰。
伸手握住秦權的手指,他反力回握了一下,我心下明白,該是反擊的時候了,這幾年我時常覺得自己太過懦弱,無論對人,還是對事,似乎總是不停地遭受外來侵犯,總在隱忍,這讓我覺得越來越疲乏,越來越不能滿足,也許真得到了該改變的時候了,身邊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要得是什麼,而我要的——不是當秦權的影子,而是他真正的謀士,此刻我相信自己能夠勝任,即便我是個女子,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