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權單膝跪地,幫趙啟漢整理遺容,“趙兄,小弟當年年輕氣盛,摔了你那寶貝硯台,一直沒能當麵跟你道歉。”突然靜默無語,轉頭看向一邊,半刻才轉回來,“都是小弟的錯,有來世,一定不會落下你。”因為趙啟漢素來不理政事,在京城時往往被他們排除在外。
長墉一役,漢西守城軍四千餘人全部戰死,聯軍傷亡近萬,次日開始據城修整。長墉周圍的漢西軍於三日後趕至城下,連戰五日後,因糧草補給不足,退回漢西腹地,這一戰重創漢西士氣,連帶使其內部的言和勢力得勢,漢西軍不得不全線退回腹地,從而讓聯軍不勞而獲近十座城池,隨著聯軍漸漸向其腹地縱深,漢西也逐漸失去主動。
四月下旬,漢南楚軍在南方又重創漢西軍,此後,盡管趙戰西極力主戰,然而機遇早失,已是無力回天。
本以為可以一鼓作氣,打到上澤城,誰知聯軍內部矛盾連連,合夥的買賣果然不好做,利益分布不均引起了內訌,聯軍各自為政,儼然不能再共進退。
秦軍因為勢力不敵漢北、漢南,不得不吃下那塊最小的肥肉,六月暑天,秦軍班師回歸,期間家中來信,班老將軍已駕鶴西去,於是由焦素義領兵,我與秦權快馬趕往邊城方向。
途經漢東時,秦權突然栽下馬,我這才發現他前些日子負得傷還沒好,隻好暫時讓伏影帶著書信先去邊城安排班老將軍的後世,同時讓熊大山車馬來迎,為了安全,我們暫時寄宿在一所農家。
他常年在外,每次回來都是身體康健,很少見他生病,如今見他傷病臥榻,心裏難免有些擔心。
想想這一年來他也不容易,連著幾個月晝夜在戰場上浴血,又接連是趙啟漢、班老將軍的喪事,加上傷口未愈合,怎能挺得住?
一連發了三天的燒,燒得直說胡話,一會兒“爹娘”的喊,一會兒喊我,再不就是叫越都的名字,還喊過皇帝,幸好他叫得是二哥,不然讓屋主聽到還不嚇死,平凡百姓哪有敢把皇帝的稱謂掛在嘴上的?
人常說世事無常,三年河東,三年河西,當年在羅望時,我受了重傷,他照顧我,如今還是在漢東,卻是他受了重傷,我照顧他,如同輪回一般。
他臥床的日子,我顯得十分清閑,早晨起得很早,去屋後的小河裏提一桶清水,替他擦臉,爐子上熬著藥汁,喂他吃過粥,喝過藥,清理好傷口,他便會睡去,而我則會搬一隻小木凳,坐在葡萄藤下幫屋主的婆娘撚線。
日頭正中時,跟著屋主的婆娘忙裏忙外,她教我刮魚鱗,我教她做春卷,難得我還能記得小時候的技藝,傍晚,幫他擦完澡,等著看滿天星子,他很愛聽我講得那些鄉野故事,那些故事是我幼時聽陸蒼山下尼姑庵裏的師父講得,可惜他總是聽不到一半就昏昏欲睡。完全沒有我幼時那麼好奇,別人講故事時,我從來沒睡著過。
那三天過得很快,一眨眼已是第四日的清晨,而他已經能起床,人說傻瓜的身體恢複的才最快,不曉得能不能這麼說他,他能起身就代表這種日子差不多過去了。
替他整理好衣領,“一會兒跟於老爹、於大娘道謝時,架子放低一點。”他們這些貴族出生的人,出了娘胎就有種高人一等的優越感,不提醒他,難免他不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