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權一塊塊撿著地上的牌位,伸手幫他一起撿,一塊塊地安放好。
他的臉色看起來極其平靜,看了供桌上那一排排的牌位很久,順手拿了幾塊尚未刻字的木牌,用匕首分別刻下了父母和兄嫂的名字,在最後一塊上,他清晰地刻下了秦權、方示四個字,我的眼淚悄然流下,他終於是真正的秦家子孫了。
我們倆那塊安放在最下麵一排,他伸手摟過我的肩,一起跪下。
香燭上的火綿延到了桌布上,又綿延到了牌位上,最後綿延到整間房子……
握著他的手,背後是熊熊大火,濃煙滾滾,幾乎照亮了整座羅望城,街道上響起鑼聲,人們跑到街上,望著這座百餘年的大宅慢慢被濃煙覆蓋。
人們提著水桶奔向秦府,我們倆勾著手背道而走,心下一片輕鬆,他嘴角的笑意一直沒有消失,街的盡頭,回身望向那棟我們曾住過的地方……有的人雖然不在了,可他(她)依舊活在你的心裏,有的地方雖然變了,可在你的記憶裏,它永遠還是它。
“老爺、夫人,行行好,賞兩個大子吧。”一身破爛的要飯婆子攤著幹枯的雙手,背著火光,隻能看到她蓬亂的頭發上粘著草根。
給了她一塊銀子,她竟哈哈大笑了兩聲,“老爺、夫人好人好命,一定會大富大貴,大富大貴……”重複著“大富大貴”,隱進了幽暗的巷道裏。
我突然記起了什麼,拽著秦權的手,一時卻又說不出話來,隻是拉著他去尋剛剛那個要飯婆子,可是找了半天,不曾再見到她的身影。
“是張嬸,她沒死!”雖然聲音改變了,雖然樣貌改變了,可我知道一定是她。
一直到深夜,除了秦府那竄天的火光,我們什麼也沒看到。
秦權摟著我的腰,阻止我繼續亂跑下去,“她一定是在等我們回來,她一定在秦府周圍。”
沒錯,她確實在秦府周圍,在秦府東牆外,有一隻破舊的水缸,她攥著我給她的那塊銀子,窩在裏麵睡著了,再也沒醒過來。我真恨自己,為什麼沒有立即認出她!起碼說上一句話也好。
像是來專門送她的一樣,我們的到來也正是她選擇離去的時候。
臉靠在他的背上,望著客棧樓下的紙鳶鋪子,“放過紙鳶嗎?”
“沒有。”
“我也沒有,我怕線會斷,你呢?”
“沒想過。”回頭俯身看我,“你不困嗎?”
“困,但睡不著。”直起身,抬手指了指街道對麵,“我還在那裏跟人搶過韭菜。”當年,我跟秀水還是丫頭,紅玉是個高高在上的一等侍女,武敖還是個不懂事的男孩,而他,是個輕狂的貴公子,不過一眨眼的功夫,我已經是他的妻子,其他人……也都有了自己的歸宿,“不知道再眨一眼,會是什麼樣子?”閉上眼,是真困了。
樓下一陣腳步聲,接著是官兵的高聲叫嚷:“昨夜秦府有人縱火,受命盤查,把客人的名冊拿來我看!”
聽罷這聲音不禁皺眉,看來這覺是睡不成了,伸手扯扯他的衣角,他也在眯著,“你說下一個要群起而攻之的目標會是誰?”答案自然是漢北,漢西一蹶不振,眼下唯有秦、楚兩家聯合才能與漢北一爭,因此,若在這裏被抓住,結果如何,不言而喻!
還未及等到他回話,門已經被踹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