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127 滾滾紅塵(1 / 3)

這是一場蓄謀了近十年的陰謀,人與人之間的信任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如果秦權沒有留下武熬,或者再遠一點,我沒有碰上武熬,是不是就不會是這種結果了呢?

我不清楚這些如果下的結果會是什麼樣的,不過——一旦我說出了這些如果,就預示著,事情已經再也不能挽回。

邊城五萬秦軍被周辭、武熬的人斬於運河岸上,因為兵變伊始,他們選擇了反抗,而不是背叛,邊城守將熊大山,這個我一手提拔上來的大將軍,也被斬首示眾,人頭掛在城門上三天三夜,與此同時,漢南的晉城也發生了一場屠殺,這一年是壬子年,從這一年開始,一個新的朝代誕生了——武周。

武熬並沒有聽從周辭的建議——在安定天下之前,先以嶽帝之子的名號,號令天下,而是直接將嶽皇子貶送西北,直接在京城登上帝位。

次年癸醜年冬,千辛萬苦逃出京城的秦權、楚策,分別在漢西、漢南西北兩地,同時舉旗討伐武周。

新朝宰相周辭立即發兵三十萬,於漢北西南阻擊秦、楚兩軍。

而此時,我正呆滯地望著窗外的天空,對於腳前站著的這個衣衫襤褸的老頭絲毫沒有任何在意,直到他嗚嗚地哭出聲……

“夫人啊,屬下許章看您來了。”

許章……好熟悉的名字啊,可是——他是誰呢?

看著一位老人哭成這般模樣,著實讓人心寒,“老人家,過來坐吧,這裏有火爐。”

我如是說完,他卻哭倒在地,捂著臉,大聲嗚咽起來,我伸手想去拉他起身,不期然,兩滴眼淚墜落,真奇怪,我為什麼會流淚呢?

扶他坐到凳子上,順手將桌子上的飯端給他,我吃不下,他卻看起來很餓,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扒著碗裏的飯菜,有種似曾相識地感覺,好像在哪裏見過一樣,使勁回憶,隻能朦朧地想起一片大雪……

剛扒完飯菜,門外的侍衛就開始喝令他趕快隨他們走,老頭起身,深深給我作了一揖,起身前突然給我手中塞了一張紙條,隨即便被侍衛們帶走。

望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打開手中的紙條:

將軍已起於西南,夫人多多保重,萬不可再飲用湯、茶,隻喝——

沒看完就被侍女拿走。

此時門外響起數聲請安聲,一對華服男女進了院子。

那男人高大英俊,女子嬌俏婉約,兩人的年紀看起來相差很多。那女子一進門看見我,立刻嬌呼:“姐姐今天的氣色真好。”

那男子卻隻是站在門口看著我。

“皇上,我就說唐太醫的醫術高超,您瞧姐姐的臉色真得好看不少。”女子看起來隻有十六七歲。

“重賞!”被稱作皇帝的男子如是說。

“這藥茶是太醫院剛熬好的,姐姐趁熱喝了吧。”女子從侍女手裏接過了熱氣騰騰的白瓷盅,端到我臉前。

望著她手上熱氣騰騰的藥茶,記起了剛剛那個老人的紙條——萬不可再飲用湯、茶!

見我遲疑,那女子竟親親自動手拿起湯匙,“良藥苦口,姐姐不能賴皮啊。”

我還是沒喝,那女子的眼神看起來有些急切。

“宿南,不喝先放著吧。”皇帝走過來,居高臨下,接了女子手裏的茶盅放到一邊。

“可是唐太醫說了,姐姐這一身的病,不吃藥會越來越重的。”

“明天再吃吧,沒看出來她不喜歡嗎?”皇帝說話的聲音很柔和。

“那也不行啊,還是身體重要——”女子看起來卻相當執拗。

“你先回宮吧,我在這裏陪陪她。”皇帝扶著我的胳膊來到榻子邊。

“皇上,臣妾也不累,跟您一起陪姐姐吧。”

“你有孕在身,這裏四處都是藥味,還是回去吧。”

那女子隻得嘟嘴回去。

侍女們也退到門外,屋裏隻餘我們兩人對麵坐著。

他看了我一會兒,重重歎了口氣,“許章剛剛來了吧?”

許章……剛剛那個老頭吧?

“他……跟你說了吧?”抬眼直視我,“他的軍隊在西南連續大捷……”

誰的軍隊?外麵在打仗嗎?

“我打算親征,這輩子還沒有跟他正麵交過手,我想知道,到底誰最厲害!”

他在說什麼呢?親征?交手?誰最厲害?這些都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忘記了所有的事,不過我會把你治好的!”他蹲在我的身前,握住我的雙手,“你就開口跟我說一句話,一個字也行!”

望著他的眼睛,眼前突然又出現了幻覺,那是一個雪夜,我趴在一隻小獸的身旁,雪下得很大,我能看見的隻有那隻小獸和一片白茫茫的雪花。

幻景消失後,眼前依然是這個叫皇帝的男人,他的眼睛裏全是氣餒。

“皇上?”門口站了一名華服女子,看起來與這個皇帝的年紀相仿,長相端莊,“明日就要親征了,您怎麼還在這兒?”幾步走進來。

皇帝從我膝前站起身,看也沒看那女子一眼,“不是讓你不要來這裏的?怎麼我的話不管用嗎?”音調生冷,聽起來沒有多少溫度。

那女子在桌角處停下,尷尬地苦笑一下,“臣妾……聽說姐姐昨日‘痛毒’又發作了,想來看看——”

“看看她死了沒?”皇帝的話帶著無比的冷嘲。

“不是……臣妾……臣妾是擔心姐姐。”帶著幾絲哭音,眼角也真得有淚滲出。

“擔心?你下毒的時候怎麼沒有這麼擔心?”

“臣妾真得沒有下毒。”

“沒有下毒?你騙得了誰?當年在宜黃不是你買通了那個叫清輝的女人,讓她在湯飯中下毒?”眼神淩厲,狠狠瞪過去。

那女子腿一軟,跌坐在地上,“皇上,當年我真得不知道清輝想對姐姐下手,我原本是想幫姐姐教訓一下那個莊明夏,我真沒想到她會傷害到姐姐啊!”

“你說得話還有誰會信?居然連一個十六、七歲的丫頭都害,若不是我知道的早,趙娉肚子裏的孩子怕是早就沒了吧?”

女子深吸一口氣後,突然苦笑,“皇上,我現在就是說什麼您也不會相信,我不怪別人,我自己做得虐,就該我這麼還,不過——如果您真想讓姐姐快點好起來,我勸您,永遠也別讓趙娉那個女人踏進‘君子院’半步!”

“哼!出去!”皇帝背過手,喝令一聲。

那女子扶著桌子爬起身,踉蹌地來到我跟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眼中含淚,“姐姐,我對不起您,這一切都是因為我貪心所致,我生就身份低微,原本就該老老實實地嫁個普通人,不該為了那點虛榮心攀高枝,到頭來,害死了自己的兄長,還害了您,自己卻什麼也沒得到,這輩子,秀水怕是還不上您這個債了,下輩子吧,下輩子秀水一定給姐姐您當牛做馬。”頭點地,重重地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