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轉身離去,手腕卻被她抓住了,就像當年在宜黃的秦府一樣,個子小小的她踮起腳,用絲帕替他擦掉臉上的灰跡,“越都哥哥……”
“嗯?”久違了的稱呼,這世上怕再也沒人會這麼叫他了。
“去吧。”撒手,至少今天,他還是她認識的那個人。
秦越都悵然若失地看著她,屋外,更鼓聲起……
皇室在京郊的這棟別院並不出奇,外人並不知道裏麵住了什麼人,隻有宮裏的幾個人知道,其中有皇後羅氏,以及僅有的兩三個妃嬪,但——沒人知道這別院裏女子的真是身份,雖然大家都極力打聽,可結果還是一無所獲。
大秦新建,秦越都日夜忙於國事,根本顧不上女人的事,不過,他還是在半年之中去了三次京郊的別院,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覺得自己對不起她,還是其他什麼原因,不管愛與不愛,這個女子畢竟曾經是父母為他定下的,畢竟是自小與他一起長大的,畢竟……他還戀著她的那聲“越都哥哥”,畢竟——他確實也想見她。
這一年,皇長子兩歲生辰的半個月後,京郊的皇家別院裏一聲啼哭,一條小生命誕生了,盡管為父的不能立即趕回來,可接連的賞賜依然昭示了這個孩子的地位。
七日後,秦越都出現在長女的搖籃邊,難得退去了君主的威嚴,即使兩夜未曾合眼,雙眼微微有些紅腫,可依然精神奕奕。
“我想好了,單名一個露字。”雙手托著女兒的小身子,已經有三個兒子的他早已學會了怎麼抱孩子,抱著女兒興衝衝地對床上的武月盈這麼說著。
武月盈瞅瞅門口麵露難色的內侍宮人,知道他沒時間在這裏多待,給柳嬸使了個眼色,柳嬸趕緊上前接了女嬰,他這才戀戀不舍地離開搖籃,手還不忘逗弄一下女兒的小下巴。
“這兩****上有點事,等過去了,我馬上過來。”坐到床前,握著她的手,笑嘻嘻的。
“你忙你的,下個月就是姑母的祭日,等過了祭日再來吧。”這期間他定然是沒空的,何況有些話,她也想等姑母的祭日過去後再跟他說。
“……是不是有什麼事?”他的洞察力向來都很敏銳,即使你隱藏地很深,他也能察覺到。
“到時正好是露兒的滿月……”
聽了她這話,他微微皺眉,不過很快就舒展開來,“東省進貢了幾塊軟玉,說是可以護體保身,我讓內廷做了兩塊佩飾,趕一趕的話,估計能趕上露兒的滿月,到時你跟露兒身上都帶一塊。”畢竟還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情緒起伏還是比較快。
武月盈點頭答應著,暗暗猜測著他聽到她的決定後會是什麼樣的反應,會不會憤怒,會不會大發雷霆,或者拂袖而去……畢竟,她要做得是離開京城,離開他的身邊。
這是一早就有的決定,隻是因為有了身孕,所以她一直未曾提出來。
不是她性格偏激,也不是他待她不好,隻是她不想再影響到他,不想再與他有任何利益上的瓜葛,她的身份注定了他不可能給她任何名分,她並不為此傷心難過,隻是,隨著他對自己的關注提升,難免也惹來了後宮與朝野對這棟小院的關注,有的人嫉妒,有的人不停地送禮,這麼一直發展下去,很明顯,結果會是什麼,一旦被卷進這個漩渦,不管她如何應對,結局都不是她想要的,她已經經曆了一次生命的洗劫,再也不想經曆第二次。
不管他愛不愛自己,也不管自己還留不留戀他,她都要離開這裏,她對他的愛戀不是留在他身邊,而是要讓他保留一點作為秦越都的回憶與希冀。
生下女兒的當下,沒人知道她心裏有多慶幸是個女兒,如果是兒子,她真不知道他的將來會是什麼樣的,以平民身份活在謊言中,還是以皇帝兒子的身份侍奉自己的哥哥們?她的兒子畢竟不能像其他皇子一樣,女兒好,女兒不但可以陪伴在自己身邊,更不會帶來血雨腥風的爭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