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驚雷自天際打落,電光四溢,正正當當劈在鎮妖台中央,震耳欲聾,仿佛整個大地都在震顫一樣,緊接著連綿的驚雷鋪天蓋地從雲層裏翻湧出來。
周邊遠遠圍著的仙人俱是一震,又是驚恐又是憎惡地將目光投向台上全身被鎖鏈牢牢鎖住的身影。
“嗬……”閃電光將那人的麵孔映得發青,那昳麗鮮妍的五官陡然變得可怖起來。
“昆侖……昆侖……”
她先是低低的念,歎息一般,然後喉中發出嘶啞的笑聲,竟似是一張口就停不下來似的,聲音越來越高,也愈發得尖利起來,刺得人耳膜生疼。
“用洪荒大火。”高高在上的天帝陰沉著臉,下了命令。
雲層中的十萬天兵齊齊道了聲:“是!”
無數道電光在她周圍打下來,那人紋絲不動,發髻早已被大作的狂風打散,年輕漂亮的蓋世大妖披散著頭發,手執長劍,忽然奮力一掙,一道紅色的血光猛地從她額間蓮花中升起來,頃刻間奪去了閃電的光輝。
天帝側過頭,忍不住閉了一下眼睛。
血滴順著那妖王的嘴角淌下來,一雙眼睛裏卻仿佛像是著了火,向周遭神仙一個一個的看過去,亮得嚇人。
“妖就是妖,永遠也學不會你們所謂的神性!”
“但你們記著,今日加諸與我的種種屈辱,終有一日,我會劍指三十三重天,要你們這些九天諸神……”她低頭吐出一口血,長發飛揚,狂風一般像小鞭子似的抽在臉上,一字一頓的說:“血、債、血、償!”
而後紅光漸弱,大妖像是耗盡了力氣,以劍拄地,喃喃的說:“還有昆侖……我一個也不要放過。”
大火終於衝天而起。
四萬年後。
天帝猛地從床上彈起來,驚魂甫定地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旁側侍奉的卷簾將軍忙湊上前問道:“陛下?”
天上的神仙是不會老的,天帝還是和當年一個樣子,年輕、英俊、冷漠,威儀天成,沒有人敢忤逆他,沒有人敢質疑他,他收斂了情緒,古井無波的眸子平靜的掃了卷簾將軍一眼,道:“把杜衡星君叫來。”
“是。”
杜衡星君是天庭很不起眼的一位星君,以他為界限,往上的在天庭任職,往下的就直接沒辦法升仙了,卷簾將軍一邊狐疑著一邊唯唯諾諾的下去傳杜衡星君。
這位高高在上的天帝怎麼會忽然想起來這麼一號人物?
他剛上任不過一千年,自然不知道在這四萬年間,他們的天帝已經陸陸續續喚了好多位不起眼的星君來召見了,三萬九千年前第一位被召見的掃把星君還以為從此要高升了,結果來天帝這裏領了個不可說的任務,幹完事屁獎勵也沒有,從此還得戰戰兢兢夾起尾巴做仙,生怕嘴漏了風小命都沒了。
杜衡星君得到天帝召見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自家院子裏澆花,當時水壺就砸了自己腳,哭喪著臉就去了。臨別前還對他的嬌花們挨個道別,活脫脫演一出鴻門宴。
直把這來傳喚的卷簾瞧得牙疼。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天帝好召見這些個小星君們不是一天兩天了,凡能夠升天成仙的星君就沒有長得差的,就算是一開始長得差,經過洗精伐髓和天庭的滋養後,一個賽一個的俊。卷簾將軍還是後生小子,升天成仙才千把年,不代表那群老不死的仙人們不會暗地裏嚼舌根,不知道天庭不知怎麼就傳出來了流言,說這個天帝啊……是……唉,是那個!
在路上,杜衡星君悄悄跟卷簾說起這事。
卷簾撓了撓耳朵,有點蒙:“哪個?”
杜衡跺了一下腳,斜眼看他:“就那個啊,你不知道?凡人常常說的那個。”
他說著說著,就悲從中來,臉在卷簾硬邦邦的鎧甲上蹭了一下鼻涕。
卷簾:“……”
不動聲色的挪開幾步。
我看你才是那個吧?
卷簾越走越快,杜衡星君在後頭緊趕慢趕的,離天帝居住的宮殿很快就到了眼前,卷簾把如喪考妣的杜衡星君半推了進去,然後低聲告退。
“杜衡星君,一萬年前飛升,一直住在百花穀打理花草,深入簡出。”天帝坐在書案後,戴著玉扳指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桌案,不鹹不淡的說:“也就是說,你沒什麼牽絆?”
杜衡心裏咯噔一下,撲通就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淚:“臣……臣臣臣……臣有牽絆的啊,臣院子裏還有好多花花草草需要照顧啊,它們需要一個有著健康身心的主人,這樣才能盡職盡責的為天庭做貢獻啊!”
“哦。”天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