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抖什麼?嗯?”
“我……不不不,小臣、小臣沒有抖。”杜衡星君抖如篩糠,說道:“自然是陛下更像神了,不,陛下就是神。山聖……啊不,是昆……她就是一個偏安一隅的老不死而已。”
天帝把玩著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咂摸了一句:“老不死?”
“是,陛下。”杜衡舒了口氣,扭扭屁股把襠間那股尿意憋了回去。
“可孤……”天帝冷笑了一聲,厲聲詰問道:“孤是會死的。所有神、仙,最後都會死,孤的父王和母親都死了,為什麼隻有她不死?為什麼她能夠與天地同壽?她也就算了,為什麼連那個妖物也……連一個妖物也比孤高貴嗎?!”
“孤掌管三界,所有神仙都對孤俯首稱臣,她算什麼?孤才是真正的神明!”
杜衡麵如死灰,心也如死灰,再這麼受刺激下去,自己還不如死了算了。
他把頭重重一磕,幹脆伏在地上不起來了。
靜靜地等天帝發完瘋,杜衡星君又聽見他平靜如往常的聲音:“你見到她的時候,發現什麼異樣沒有?比如說,身邊有沒有什麼別的人或者寵物?又或者她有沒有經常將視線落在哪個地方?像不像心有牽掛的樣子?”
杜衡心說:天帝這到底是鬧的哪出?一會發瘋,一會又問人是不是心有牽掛,喜怒無常、陰晴不定,果然君心難測,人家山聖沒招他沒惹他的,自己還為了保命罵了對方一句。
不過山聖既然與天地同壽,那麼會不會又聽見他說的話了,於是又默默的在心裏補了一句:山聖見諒、見諒,這句話做不得數的啊。
杜衡星君又磕了一個頭,把見到的每一個東西,昆侖和他說的每一句話、包括耳背時問的一大堆廢話,還有昆侖的侍從孟召重,都一一稟報上去,說的時候盡量不帶一絲主觀感情,比如孟召重那條白龍真的很漂亮,比如山聖看起來就像是真正的神明,比如山聖那麼簡樸天帝你為啥這麼奢侈,這些他通通憋在心裏,免得天帝又發了瘋。
裏衣來回濕了三四次,杜衡星君才被放回百花穀,當下決定閉門不出,爭取在天庭的存在感能夠刷成負數。
——天帝還惦記著我呐。
天帝驀然色變,轉身出了殿門。
“陛下!”候在門口的卷簾將軍跟了上去。
“別跟著孤。”
天帝沒有叫來九條龍拉著的帝輦,而是直接駕雲飛往了三十二重天,在一間幽僻靜雅的宮殿前停了下來,殿前種滿了車前子,耳邊還有不知哪裏傳來的絲竹管弦之聲。
殿門忽然自己緩緩打開了。
天帝心下安寧了許多,徑直走了進去。
進去首先是一道長長的遊廊,底下是碧青的水,水底種著風荷,紛紛盎然地抬起頭,瞧著這位一千年便來造次一次的天帝,然後唧唧啾啾的討論起來。
“他過來了,這是誰這是誰?”還很年輕的小荷問。
老荷答道:“這就是天帝,住在我們下麵三重天的地方。”
小荷對另一個小荷說:“哎呀天帝?小九,你聽到沒有?那是天帝,是天帝!”
另一個小荷:“天帝天帝,那是什麼?是什麼?”
“不要鬧了,等他進來你們再討論。”空氣中傳來一道女聲,輕緩地、像是在笑:“不然他要把你們帶下二十九重天蒸荷葉肉吃哦。”
“荷葉肉荷葉肉荷葉肉,我們不要!不要!”
“那還不乖乖閉嘴?”
嘰嘰喳喳的荷花池立刻安靜下來,天帝挑挑眉,笑道:“阿央,無妨的,由著她們鬧吧。我在哪裏都憋悶著,到你這兒才能放鬆一下。”
“放心,孤不會把你們摘下來當荷葉肉吃的,”他轉頭對著荷花池,語氣算得上是和善了:“孤是天帝,天帝呢,就是掌管三界的人,你們也得歸我管,我說不讓人摘你們做荷葉肉,就沒有人敢摘下你們。”
“絳楚仙子也不行嗎?”
“阿央嗎?”天帝看了看遊廊盡頭的殿門,依稀能看見一道倩麗的人影,笑道:“她啊,孤可做不得主。為了你們得罪她,孤豈非是得不償失?”
荷花池再次安靜下來。
“阿俊,你要在外頭耽擱到幾時,茶涼了。”薑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