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節目的編排開始了。
這是整個賽季最艱難的一段時間。
從1到100或許都比從0到1要容易，這是俞莘對藝術體操又一層新的領悟。這倒不是源於她自己，她的基礎功底還不夠，所以剛好在葉佳輔導其他選手編排期間苦學勤練，這卻成為一個意想不到的觀察機會，俞莘能在自己親身體會編排之前親眼看到葉佳是怎麼樣把一套完整的節目教會給隊友，這個學習的過程非常艱難，俞莘也不知道是因為節目難度本身的問題，還是葉佳特別嚴酷的問題。
但隊友們仿佛打了違禁藥物似的，對興奮的苦累甘之如飴。
這裏麵被折磨的最狠當屬簡子薇。
“快節奏的節目，四肢一定要輕，想要情下來，重量一定要加上去。”葉佳讓簡子薇在手腕、腳踝、大腿、上臂都帶好負重帶，裏麵根據部位的不同加好配重鉛塊，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是簡子薇，也很難完成葉佳的要求。
“腿抬高，再高。”
“不要讓我重複說過的話。”
“你是在跳舞，不是在跳健美操。”
……
以前訓練場地裏回蕩著葉佳這樣的語調平緩卻擲地有聲的訓斥，那一定是在指導俞莘，但這一次，對象變成了似乎永遠都不會讓人不滿意的簡子薇，以及其他隊友。
俞莘覺得這不太對……有時她甚至想要大喊，教練我在這裏啊！你不要看著別人一頓罵了！
簡子薇第一次球操合樂，熱情火辣的《芝加哥》隻到一半，她連把球再扔高的力氣都沒有，四肢被鉛塊墜住就像融為一體，葉佳毫不猶豫按停音樂。
“百老彙音樂看起來歡快簡單節奏清晰，但最考驗基本功，你知道是哪個基本功嗎？”
她背對俞莘正對簡子薇，然而簡子薇顯然不知道答案，怔忪在原地，俞莘很是著急，仗著葉佳看不到在後麵又是比口型又是手舞足蹈，想要告訴簡子薇正確的答案。
是身體！身體的難度！
簡子薇目光閃電一樣看了她一眼，匆匆略過，“不知道。”
這個死榆木腦袋！
俞莘氣的瞪她。
“俞莘，你說。”
葉佳猝不及防回頭，俞莘裝的像什麼也沒發生，皺起眉頭撓撓後腦，“這……不知道呀……我以前是學芭蕾舞的……”
葉佳笑了，“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那你在後麵比劃什麼？”
俞莘啞火了。
葉佳一指凳子上的鉛塊，“把簡子薇剩下的鉛塊都帶上，繞著場地跑步去，我叫你停再停下。”
簡子薇開口一半剛要說話，葉佳把她的話截住，“是身體，百老彙舞蹈最考驗身體的難度，今天晚上你留下加練。”
“是，教練。”簡子薇看著苦瓜臉像在套刑具一樣往自己身上加鉛塊的俞莘，隻能這樣回答。
晚上，懂裝不懂想要維護隊友的俞莘被罰下來練器械，簡子薇和她是難姐難妹，一起被罰。
偌大的訓練場隻剩下了兩個人，這次除了雙棒掉地的聲音，還有球砸在地上的聲音作陪，竟然聽起來也不那麼寂寞淒慘。
“你今天不用假裝自己不會的，應該實話實說。”
擦汗的間歇，看著正在大口大口給自己灌水的俞莘，簡子薇忽然開口。
“當時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順口就那麼一說，”俞莘有點不好意思，故意用誇張的語氣把話往誇張了說，“大概是下意識覺得，得維護你在隊中的強大尊嚴。”
簡子薇搖搖頭，“沒這個必要。”
她語氣雖然不是那麼冷淡，可一天艱苦的訓練加上挫敗感的疊加，俞莘顯然聽出她語調裏的疲憊。
“你累了就歇會兒吧，反正教練不在，我又不會告狀。”
“不，我要找的那種感覺。”簡子薇從椅子上站起來。
“跳百老彙的感覺？”
“嗯。”
俞莘把簡子薇按回凳子上，“你坐下，你知道百老彙舞是一種舞台表演衍生出來的舞種，是吧？”
“是的。”雖然不明白俞莘要做什麼，但簡子薇還是順著她的意思。
“以前有一種說法，百老彙舞是廉價的芭蕾，這你知道為什麼嗎？”走到簡子薇麵前幾步遠，俞莘把外套係在腰上，“你一定不知道！我告訴你，是因為在百老彙誕生的時候，是想把支付不起芭蕾舞劇票錢，和根本看不懂欣賞不了芭蕾舞的那些窮人吸引進劇場，所以這個舞蹈節奏強娛樂性強，氣氛和肢體要能表達出熱烈的情緒，讓那些觀眾一眼就能看出這個動作是歡快，那個是著急，誇張的姿態和放縱的肢體語言本身就是百老彙舞最重要的一部分，所以啊，你不該用藝術體操的思維去想，藝術體操的思維和芭蕾是一樣的，你要用更奔放的肢體去收放自如。”
簡子薇的眼睛一亮，隨後又陷入沉思，半晌後開口道：“你也說是收放自如，要放也要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