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每當太陽升起的時候，成熟的巫貓都必須做一件事，如果不能成功，那麼我們將會受到最嚴厲的懲罰。或許會被巫師當場處死。當然，死的方法也絕不是你所能想象到的殘忍。如果你路過小巷子，看見一隻貓倒在血泊中，請你千萬別驚慌。那隻是我們巫貓死的最好的，最仁慈的方式。
你一定沒有見過，讓一隻貓走在釘滿釘子的路上，直到流血過多而死的狀況。而我，見過這麼死的貓。真的，是我親眼所見。不管你是否相信，我都想把這個故事講完。我曾看見一隻和我一樣年齡的貓，因為任務失敗而遭到如此殘酷的懲罰。在我們巫貓居住的地方，有一間屋子叫“惆悵閣”。我想大概是裏麵鎖了太多巫貓的冤魂，所以取了這麼一個名字。如這個名字所述，這是間不詳的屋子。是我們巫貓的禁忌之地，隻要走進了這間屋子，必死無疑。而那隻編號為H07的貓，就是在那次日升之時任務失敗，踏著朝陽的光輝走進惆悵閣的。我不知道是她有意還是無意，她走進惆悵閣的時候，沒有把那扇紫檀木的大門關上。按照慣例，走進去之後，必定要把門給關上。所以沒有一隻巫貓知道裏麵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世界。大多巫貓隻是猜測，裏麵有殘忍的各種處死巫貓的工具。而我，那天，就在H07沒有關好的紫檀木的門縫裏，親眼看見從來沒人知道的東西。
裏麵是漆黑的，如果不是那條門縫投進屋裏的那一束微弱的光，我幾乎是看不見H07的。我聽見她慘烈的□□。那種撕心裂肺的叫聲，我至今都能聽得到。一開始我沒有發現，是什麼讓她發出這麼痛苦的叫喚。在她越跨越慢的步伐中，我終於看見了地上一排排銀灰色的長釘，族有3寸多長，釘尖極細。那些釘子有序地在地上排列開來。密集而整齊。如果在上麵走，依我們巫貓的腳掌大小，足以踩到幾百個釘。我甚至看見了那些密集的釘子上麵殘留的幹了的血跡。似乎有一股血腥味從門縫裏灌了出來，直衝我的鼻孔。我惡心極了，很想吐。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巫師要把那扇門鎖起來，不讓我們進去。如果我們看見了這樣的場景，是不是所有的巫貓都會像我一樣背叛巫師逃跑呢？
事實證明，我在看見如此殘忍的處死方法之後，背叛了我的主人，我逃離了魔掌。
可是我從一開始就沒有預料到，我並沒有真正逃離出來。不管我是不是願意相信，我的確在子午家陽台的玻璃上看見了我的主人的麵容。我知道你不會信的。或者你會說是我自己過分緊張了所以產生幻覺了。我知道你們誰都不會相信如此荒謬的話。可這的確是我的實話。而且我是一隻巫貓，為了闡清事實，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陳述這個事實，我是隻巫貓。盡管我丟了魂，盡管我離開我的主人已經很久，可我還是能夠清楚地聞到空氣中那股我的主人身上獨有的鬆香。沒錯，是鬆香。那種古樸的味道我永遠都忘不了的。無法想象，一個卑劣的巫師，身上散發出來的不是腐屍的惡臭而是鬆香。我聞到了空氣中的鬆香味，然後我就看見玻璃上麵那張臉。黑色的袍子罩著她的臉，我看不見她的樣子。我從來不知道她長的什麼樣。但是每個巫師身上都有一種獨特的味道。而我的主人，鬆香味是她的代表。
你能想象我當時的驚恐麼？我是第一隻從巫師手裏逃脫的巫貓，我不知道如果我被抓回去之後，麵對我的是什麼懲罰。會不會是像H07那樣走進惆悵閣，走上那些密集的排列整齊的釘子。然後伴隨著疼痛死亡。我仿佛聽見我的主人綿長的音調，她說我會後悔離開她的，她說我會後悔的。
會後悔麼？我不知道。也許，我會在某一天突然暴死。巫師，除了駕馭感情，無所不能，何況是讓一隻微不足道的巫貓死去呢。
等我再次抬頭看向玻璃的時候，那張罩著黑色袍子的臉早已消失了。空留我，獨自在屋子裏恐慌不已。死，是早晚的事，我擔心的並不是這個。我在擔心，如果我死了，那麼子午，他會怎麼樣呢？會難過？亦或是和從前一樣地生活，從不為任何發生改變呢？誰知道呢。
生活就是這樣子的。無數驚慌，無數驚喜，疊加在一起。就變成了五味五彩。我記得我在主人的寫字台玻璃上看到過一句話：生活是一襲華麗的袍子，上麵爬滿了虱子。是張愛玲寫的。
我想人區別與別的動物，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人懂得分享。哪怕是痛苦，人也懂得分擔。盡管我是隻巫貓，可我終究是屬於動物，雖然我那麼有靈性。所以你不必猜測，雖然我見到了自己的主人，是多麼的驚慌，可我並不打算把這告訴子午。我不想讓任何人，包括別的巫貓知道這件事。世上隻有我，還有我的主人知道。我會把它變成一個秘密，帶進我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