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今日穿了件鵝黃襦裙,全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那黃色淡雅裏仿佛帶著昨兒晚上月亮周邊的光華,襦裙幹幹淨淨的,既沒有繡花,也沒有暗花,唯一的裝飾就是係在胸口的緇色緞線編的絲絛。
牡丹手持著琵琶,款款走向肖景瑜對麵的琴台,河風將輕紗帳輕輕飄起,將牡丹精致的容顏隱藏在若隱若現的燭光中。琵琶聲隨之悠悠響起,如山穀清泉滴落在溪流中,又如天上白雲恣意飛揚,將曲江河畔上漂著脂粉氣的喧囂隔離在了雅室之外。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灩灩隨波千萬裏,何處春江無月明!
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裏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
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
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台。
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
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
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
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複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
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牡丹恰似黃鶯嬌啼,歌聲縈繞,久久不息。
“好,好,好……”柳國公府的小少爺柳熙興奮得直拍手掌,“牡丹姑娘才藝雙絕,當真是千古絕唱啊。”
一曲唱罷,牡丹整頓衣裳,施施然的來到肖景瑜麵前,嬌笑道:“肖世子,覺得如何?”
肖景瑜淡淡一笑,“不錯。”
“還隻是不錯啊,景瑜,你有要求太高點了吧。”牡丹還沒出聲,倒是柳少爺打抱不平了,“要我說啊,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啊。”
肖景瑜似乎沒有被驚豔到,牡丹絲毫不氣餒,依然神色不改,“能得世子爺一聲很好,牡丹已是了不得了。多謝世子爺,牡丹不打擾了。”說完,牡丹轉身就走。
“唉呀呀,你看,你看你,就不會說幾句好話嗎,牡丹姑娘可是很少彈此曲的。”柳熙皺著眉頭,說道。
“不會,人家牡丹沒有你這小肚雞腸。”肖景瑜絲毫不生氣。“她這曲子彈得不錯,歌唱得也好,可不知怎麼的,我老覺得裏頭差了些什麼?”
“差了些什麼?”柳少爺湊到肖景瑜身前,要知道這位肖大世子的耳朵可著實是金耳朵,任何樂器、曲子隻要一聽,他就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生氣。”
“生氣?”那是什麼鬼東西,跟這曲子有什麼關係?
“我是說牡丹的曲子缺少世間的生機,有些死氣沉沉的。這世間萬物,無不是靠著一口生氣,而沒有這股生氣,再美的曲子也就沒什麼意思了。”肖景瑜詳細的替好友解釋道。
“那麼高深,我可不懂。”柳熙撇撇眉毛,“我啊,隻要曲好聽就成,哪管那些一二三四五的。糟心呐。”
肖景瑜不敢苟同,低笑著搖搖頭。
“讓開,你們敢攔我?”門外一聲怒吼,似乎出了些意想不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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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夾蒼崖,下枕江山是城郭。望海霞接日,紅翻水麵,晴風吹草,青搖山腳。波暖鳧鷖作。沙痕退、夜潮正落。疏林外、一點炊煙,渡口參差正寥廓。
自歎勞生,經年何事,京華信漂泊。念渚蒲汀柳,空歸閑夢,風輪雨楫,終辜前約。情景牽心眼,流連處、利名易薄。回頭謝、冶葉倡條,便入漁釣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