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剪梅】(1 / 1)

清。康熙四十六年三月。江寧。

子鈺隻有一點想錯了,顰如肯進宮。

顰如仔細聽完了外祖母孫老太君那斷斷續續、抽抽噎噎的訴說,明白了事情的原由後,沉思許久許久,隻問了一句:“這樣真的就能保住若容哥哥和曹家嗎?”孫老太君痛苦地搖搖頭說:“這也是一步險棋,明天萬歲會不會相信還難說,隻是除此外,也實在沒有其他辦法了啊!”

“……也許,這就是我的命吧!”顰如歎息一聲,說:“老太太,我願意進宮去!”

但曹若容不肯!

尚且沒有說到顰如進宮的事情,隻聽了李夫人、李桐和傅姨媽說出讓他頂替曹頫之名後,就已經將頭搖得如撥浪鼓:“不行不行,頫四弟剛剛過世屍骨未寒,我就借用他的名字企圖苟活於人世,怎麼可以!一人做事一人擔,既然是我惹的禍事,我寧願一死謝罪,也不要帶累任何人!”

“糊塗的呆子!”李夫人哭著說:“你死不打緊,現放著娘已經是半百的人了,你要我白發人送黑發人嗎?老太太春秋已高,萬一因為你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麼好!你個不孝的逆子!”

“是啊,這也是事情湊巧了,正好頫四爺在這個時候就過世了,有什麼不可以呢!”傅姨媽也趕快來勸。

李桐正待也開口,旁邊一直呆坐著暗自流淚的二爺曹頔如今才明白大家在說什麼,愕然問妻子:“你們什麼意思?讓頫兄弟的屍體去代替若容隱瞞皇上嗎?這是誰的主意?”

李桐一時得意忘了家裏親人新喪,也沒有注意丈夫的臉色陰暗晦澀,笑嘻嘻過來撫了撫丈夫的衣服說:“當然是我的!連太子爺都誇我這主意好,說我是女諸葛呢!這樣即保住了曹家和二弟,讓老太太、老爺、太太歡喜,又給我們今後拉攏太子留了多少餘地!我李家女兒可也都是有點見識的!”

“啪!”一聲響亮的耳光在李桐臉上炸響,屋裏所有人都驚愕地看著暴怒的曹頔。曹頔凶狠地扯著李桐的頭發拉扯到曹頫停屍的床前,大叫到:“跪下!你給四弟跪下!你這個陰狠的婦人!四弟體弱多病你這個當嫂子的不聞不問,如今已撒手西去,你還讓他不得安寧去頂罪,我曹家兄弟怎麼遇到你這樣沒良心的人!這麼多年來我一向對你言聽計從、小心體貼,你越發連我也不看在眼裏,這樣大的事情商量都不商量就擅自主張了。你隻說這樣是保住了若容的命,你知不知道這樣給整個曹家留下多大的隱患?其一一旦暴露這欺君之罪誰承擔得起?其二這已成了太子要挾曹家的最大把柄,這個無底洞你拿什麼來填?其三朝局如此複雜,八阿哥早已盯上喜鸞,到時候看你如何交代!其四……你你你……你這個無知婦人,還有臉在這裏狺狺狂吠!”說著舉拳又想去打,急得李夫人和傅姨媽趕緊過來扯衣服、拉胳膊,大哭著說情:“二爺息怒!桐丫頭也是為了全家,就是有不周全的地方,二爺念在她一片好心吧!”

“頔二爺請住手!事已至此,你怒有何用!”一聲響亮但沉穩的聲音說。傅子鈺款款走了進來。她本來是於母親和姨媽一道過來,隻是有諸多不便,沒有進這內室而已,如今看裏麵吵鬧起來,急忙進來。

“但凡發生了事情,應當先想著如何把事情擺平,而不是先去追究責任,是嗎?”子鈺道:“如今太子殿下已然應允,老太太、老爺也都點頭,這著偷梁換柱、李代桃僵的計策也已無回旋餘地,二爺就是真的要了嫂子的命,恐怕也與事無補吧!”

“大哥不必煩惱,我決計不會借頫四弟的名義苟活的!”若容在旁凜凜然說道。

子鈺也凜凜然道:“你命何嚐全能由你!你如果現在不答應二嫂子的計劃而真的要去死,與朝廷你辜負太子遮掩的恩情讓他難以下台,更致使朝廷欽犯的線索從此斷絕,此為不忠;你非但不能在父母跟前進孝,反而讓姨媽和老爺、老太太白發人送黑發人,此為不孝;你此一死,必致全房丫頭陪葬,更會禍及設法救你的桐嫂子,此為不仁;保你性命是為曹家子孫欲留退步之路,尤其是以頫四爺名義振興曹宣老太爺家業,以慰頫四爺在天之靈,你如此逃避推卻,此為不義!你也是飽讀詩書的人,如今大家都在想方設法救你性命、保住家族,你非但不知感恩加以配合,難道非要做這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嗎!”

曹若容呆了一呆,看著垂頭歎氣的曹頔,看著披頭散發抽抽噎噎的李桐,再看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母親,撲通跪下哭道:“但憑父母兄長做主,我無不聽命!……但隻一件事,我未死的消息,可以隱瞞所有人,隻是一定要實話告訴顰妹妹,要是她以為我死了,恐怕哭也要哭死了呢!”

子鈺想也沒想答道:“二爺不用操這個心了!顰妹妹早在我們到你這裏來之前的一個時辰裏已經過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