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來紅萼凋零盡,但見空枝四五株。前日狂風昨夜雨,殘芳更合得存無?
該走的,不該走的,都走了,延禧宮一片蕭索肅穆,隻留下落葉蕭蕭、寒煙漠漠。
乾清宮東暖閣九間配殿中凝彤館與承碧館原本是顰如與子矝侍駕時退息之所,因她倆先後有孕,無法侍駕,均已搬出,後來石采薇亦曾居住,也因有了身孕而搬出,這些時日隻有和嬪經常侍駕而留居承碧館,如今帝玄燁恩旨,將凝彤館賜予密貴人作為正式居住之地,以便隨時侍駕。
那日,密貴人是被太醫和太監們用軟轎抬出延禧宮移宮去乾清宮的。她傷得很重,右側兩根肋骨折斷,脾髒出血,身上更是深深淺淺傷痕不斷,況又有了年歲,太醫說需要好好治療靜養個一年半載,根本無法侍駕。帝玄燁情深意重,隻說在自己身邊居住,可以每日看著她康複起來。
帝玄燁拉著顰如的手,說:“你也一並隨駕住到乾清宮配殿去吧,這裏,傷心地啊!”
顰如無奈搖搖頭,說:“延禧宮的人都走了,更會留下流言蜚語,何況宛庶妃的禁足因我而起,我如因她之死而愈加得寵,豈不是在這後宮更無立錐之地了?即便有任何言語,我寧願留下來承受,也不要使外人生出其他疑惑來。”
帝玄燁感歎道:“江南女子,上善若水,柔情也如水,慰藉人心,實在是朕的福分啊!”
密貴人臨去時,在軟轎上拉過顰如,在她耳邊道:“善惡到頭終有報,隻爭來早與來遲!顰如,聰慧如你,得放手時須放手吧!”
於是,延禧宮的正殿成了空堂,雕梁畫棟之間,是一個女子青蔥歲月留下的悲涼和無助,但終究,她用她的執著得到了她需要得到和想得到的一切,求仁者得仁又何怨!
於是,延禧宮的西配殿赤櫟殿也成了空堂,青銅古鎖,一枕黃粱。宛馨與卍兒如何入殮如何發送,顰如隻是隨著宮嬪們按照該有的規矩參與。她聽到了宮女妃嬪的竊竊私語,也看到了太監內侍的指指點點,她靜靜地抬著頭走過,一任花落水流紅。隻是赤櫟殿的大門象一張巨大的魔窟,吸引著她懷著無法抑製的恐懼陷下去、陷下去,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采薇聽得延禧宮出事的消息回來的時候,帝玄燁帶著密貴人已經走了,她狐疑地在延禧宮轉來轉去,然後稟告愨惠貴妃說延禧宮宛庶妃的死對她腹內孩子的生長不利,請求搬出延禧宮,宜妃很大度寬宏的應允她住進了自己的景仁宮配殿。於是,延禧宮的西配殿絳菱殿也成了空堂,庭院幽幽,斜陽脈脈。
愨惠貴妃深知悉帝玄燁對顰如的寵信,除了密貴人和石常在帶走了她們宮內的宮女太監,並未裁撤延禧宮的人員,因此紅鈺及培茗仍然在延禧宮當差,隻是,他們需應答的主子,如今隻剩下顰如一個人了。
偌大殿閣,我盡可以自由自在做我的夢,寫我的文字,或者,流我的淚了!顰如如是想。
紅鈺輕輕走上來,遞上一塊湖水色絹帕,說:“主子,您不能這樣整日流淚了。已經過去三天了,一切會慢慢好起來的。您這樣心灰意懶、百事無心、以淚洗麵,如何是好啊?昨日謹庶妃來探望您,您也不見,這可如何是好!”
見顰如仍是哭泣,紅鈺隻得又說:“太子被廢的詔書一下,立時象炸開鍋,宮外流言四起、議論紛紛,那些阿哥王爺們又開始蠢蠢欲動、天翻地覆了。曹府如今仍沒得到您半點消息指示,還不知道要急成什麼樣呢!還有,那孩子……”說著她悄悄向門口看了一眼,接著說:“那孩子,該如何處置,您也得盡快拿個主意啊!這事耽擱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