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長長的宮道,來到延慶殿外,見周懷政果然早就候在那裏了,見了寇準,忙迎上來。兩人沿著長廊一邊走,一邊低聲說話。
“寇相,今日機會極好!”周懷政壓低了聲音道:“前幾日,官家倚在我腿上時,歎息說唯恐自己一病不起,太子年幼難以執政。我趁機說,何不以寇相輔政,官家點頭說甚好。寇相今日進內,正可趁熱打鐵,將此事定了下來,太子臨朝,寇相輔政,豈不天下太平。”
寇準眼中光芒一閃:“周公公,官家說此話,可曾泄露?”
周懷政低聲道:“寇相放心,我自有分寸。另外今日機會甚好,官家剛才還抱怨說,皇後自己不在,連宮中妃嬪叫走了,就把天子一人扔在這裏,這分明是對皇後不滿,寇相正可進言。”
寇準點了點頭,周懷政打起簾子,寇準入殿向真宗請安。
此時真宗的病情,已經略有好轉,能夠由周懷政扶著坐起來,也能說說話了,見寇準進來請安,吩咐道:“賜座!”寇準見屏風後無人,皇帝身邊除了周懷政外,便隻有數個小內侍,未見到皇後身邊的貼身內侍雷允恭,這正是天賜良機。今日無論如何,也得把該說的話說了。
寇準謝恩坐下,道:“臣觀官家的龍顏,近來越發地好了,普天下臣民們盼著官家早日臨朝,如望之虹霓。”
真宗笑著搖頭道:“如卿之言倒好了,隻怕朕這身子,恐怕是短時間內難好,朝中事務,還得你們多辛苦!”
寇準看了看左右,忽然跪下道:“官家,國不可一日無君。官家久不上朝,百官心中未免惶惶,人心難定啊!以臣之見,皇太子已經行過冠禮,這些年來,官家令太子開資善堂議政,東宮有得力官員輔庇,皇太子天資聰明,深得重望,已經有處理政事的能力,何不在官家養病期間,下旨令皇太子監國主政呢?”
真宗因自己年歲已大,太子卻還隻有十餘歲,國事難以交托,這些年對太子恨不得撥苗助長,此聽得寇準稱讚太子,不由地心中甚為高興,笑道:“太子果然有處理政事的能力了嗎?隻怕還得要你們的輔佐才是!”
寇準忙道:“輔佐太子,需得方正的大臣,臣觀丁謂心術不正,錢惟演與他是姻親,此二人斷不足輔佐少主。”
真宗沉吟片刻,道:“丁謂精明能幹、錢惟演心思細密,本都是一時良才。奈何過於聰明,人君若不能製他,便會為他們所製。皇兒年紀還小,尚不能駕馭他們。寇準,輔佐少主,還得是你與李迪。”
寇準強抑心中的激動,磕頭道:“臣得官家所托,敢不肝腦塗地,盡心報答!”
真宗微微閉目,道:“嗯,你叫楊億草詔去吧!”
寇準知道皇帝是累了,忙輕輕地退了出去。
走出大內,他遙望著天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不禁露出了笑容。
他不及回府,便匆匆去了翰林學士楊億的府中,屏退左右,將皇帝這番旨意告訴了他,並要他起草太子監國的詔書,說完了之後,微頓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決心似地對楊億道:“太子監國之後,要罷免丁謂,由你取而代之!”
楊億是個謹慎的人,此時得到寇準的密令,他深知丁謂耳目眾多,因此送走寇準之後,恍若無事一樣,照樣用過晚飯之後,早早歇息。到了夜深人靜之時,身邊的侍從也早已經退下休息,楊億悄悄地披衣起床,自己點亮了蠟燭,坐在書桌前,將詔書擬成。然後等到墨幹,再仔細地貼身收好,重新回床睡覺。
他這一番草擬詔書,可謂是神不知鬼不覺,連家中人都不曾知道,這一夜一件震驚朝野的事,已經在悄悄進行了。
可是就算他這麼謹慎小心之至,這個消息,仍是極快地傳到了丁謂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