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穴的秋天,是多雨的季節。不大但很是纏綿,細細的,濛濛的,帶著無限的愁思。
重陵已在丹穴住了三天,其間遇著了來打掃的婢女紫蘇,重陵才知道他的住處並不是君晙或者白宛囑咐人時時打掃的,而是小殿下君苓。
隻因著她喜歡他住所前種的那一牆的鐵線蓮。
一開始她隻有在夏季開花時才會住上一段時間,但後來,卻開始隔三差五的往這邊跑,年歲久了,她便把這裏當做了她的另一去處。
每每心情不太好,或者又被夢魘嚇著時,便會到這裏住一宿。
索性就一直派人打掃著這裏。
那紫蘇還說,小殿下最愛趴在窗欄上,透過手掌的縫隙看太陽,而且經常一看就是一整天。
重陵剛聽到這話的時候,便是會心一笑。
以前,在豐城小五也經常這般,他怎麼說都不聽。有一次,看太久了,剛起身便往前栽去,額頭腫了好大一個包。
為此,他好久都沒有理她。
那時,她委屈的表情還宛若曆曆在目,可如今,那個人卻已成了他畢生的奢念。
陰冷的雨水,飄打在重陵的臉上,涼颼颼的。
旁邊那位長相甚是圓潤的小婢女紫蘇還在喋喋不休地講述著關於小殿下的點點滴滴。
可重陵的思緒卻已經飄遠。
那日,亦是這樣的一個陰雨天。
他按往常約定的時辰,去往冷府。
可剛進府,便被冷遠山攔在冷家後花園,說是有要事詳談。
剛開始他隻以為冷遠山是為了昨日他和小五起了爭執這事才麵有不善。畢竟往日這樣的事,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行之。昨日我隻是同小五……”
“行之?不敢,擔不起?”
“擔不起?行之,你說什麼胡話?”
“阿洵?無權無勢?我竟不知這豐城,何時連皇子都成了無權無勢之人?”
“……”
那是他二十幾年來第一次語塞。
因為他無法辯駁,他的身份,雖然起初他並沒有打算瞞著小五,但後來隨著和小五的接觸漸深,他開始怕了。
冷家女不嫁皇室兒的祖訓,他不是不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怕,怕小五知道他是皇子而不要他。
可如今,他的身份終還是被知曉了,以行之對小五的看重,怕是日後,冷府再也不會為他敞開大門啦。
“阿洵,你不解釋嘛?”
小五的聲音在他的背後,緩緩地響起。
遠山的訝異絲毫不亞於他,顯然他也沒料到,他們之間的對話竟會被小五無意間聽了個正著。
明知道,小五就站在他身後不足三米的位置,可是他卻沒有勇氣回頭看她,隻因他怕他會看到一張失望的臉。
所以,頭一遭,他像個沒出息的懦夫,跑了。
直到,他聽見後麵的人摔進雨水裏,“啪”重重的一聲,很響,震得他的心猛地一揪。他才停下步子,可終究,他還是不敢回頭。
“阿洵。”
聲線一如初見時那般軟暖,隻是卻帶上了絲絲哭腔。
他站在細雨裏,任額前的長發被雨絲漸漸潤濕,耷拉在他的臉側,癢癢地,亦如小五輕喚他阿洵時那種感覺,讓他心悸。
“阿洵,師傅第一次見我,便同我說,我的性子太拗,日後定是要吃虧的。以前,我是不信的,可如今,我卻是信了的。二哥早同我說過,阿洵你的氣度與舉止定不是像你說的那般,我心裏也知道,但我既認定了你,就不會再改。不管你真是無權無勢,還是權勢滔天,我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