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發生的事,在我對紫蘇的再三警告下,終是沒有傳到父君母後的耳裏。
第二天,母後照例來承福殿看我,隻是這次卻隻有她一人。
我有些失望地望了眼門口,對著母後那了然的眼神,咬著自己的手指,終是什麼也沒說。
“你父君來了,在外院,怕你見著他生氣,所以沒敢進來。”
“我本就該生氣啊。”我故意揚高聲調,但奈何昨晚才大病一場,今早嗓子還沒完全好利索,那聲音啞啞的,聽著倒是很像受了什麼委屈,也不用我假裝委屈了。
“之前什麼都沒有說,結果突然一下子告訴我,把我許給了別人,那種感覺真的很糟糕。”
我紅著眼,瞅著母後,卻是說給站在外麵的父君聽。
“可是,我想了很久,覺著這罪魁禍首是那個帝君才是,父君也是稀裏糊塗的嘛。”
“本來就是重陵的錯,我跟他說,讓他晚點告訴你,晚點告訴你,他才答應我,轉身就去跟你說了,太卑鄙啦。”
父君再也忍不住,走了進來,隻是看到我的那瞬,還是有些尷尬。
我咬著唇,眼睛裏含著淚水,既不出聲回應也不搭話,隻是那般可憐兮兮地看著父君。半響才錯開和父君對視的視線,任眼淚一顆一顆地滑落。
“君苓,父君錯了,父君真錯了,君苓乖啊,不哭啊,父君看著難受。”
那淚,父君越擦我就越掉,到後來,那臉都覺著有些疼了。
母後抿嘴一笑,搖了搖頭,轉身退了出去。
“父君,嗯,疼,嗯……”我抽噎著,竟哭到打嗝了。
父君眼裏的愧疚更深了些,“可不許再哭了。你若真不想嫁那重陵,父君就是拚了這條老命,也斷不會讓你受半分委屈的。”
我淚眼朦朧地看著他,點點頭。
“唉,也怪父君,那時是真記不清楚了,沒想到重陵那小子竟曉得從那昆侖鏡裏看之前發生的事,才叫他抓了這個把柄,委實是父君對不住你啊。”
我搖搖頭,“父君對我很好,是他太狡猾了。”
“嗬嗬,對,是他太狡猾了。”
“父君,我想同你說個事。你先答應我好嗎?”抓著父君的手,含著淚的眼裏滿是期望的看著他。
父君點頭,“父君答應就是啦,你說。”
我垂下眼臉,藏起眼裏升起的喜悅,麵上卻一絲不顯,我就知道可以,看父君這次還拿什麼借口阻止我出丹穴。
“我想離開丹穴。”
“好……啊?你要離開丹穴,君苓莫不是還在怪父君,所以才要離開。”父君明顯沒想到我會提這個。
我搖頭,“父君,我一直想出去,是你和母後一直攔著,如今,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嫁人了,我想出去看看,不用很久,我隻是想出去看看,我不想這一輩子隻困在丹穴山或者是以後的枍詣宮。”
許是我的眼神太悲傷,表情又太過認命。父君皺著眉思索了半響,終是點了點頭。
“就一個月。”父君伸出一根手指強調。
我壓下心裏的狂喜,點頭。
“跟你二哥一起。”
我點頭。如果真叫我一個人出去,我才怕了,萬一在外麵遇到像昨兒個那樣的情況,我這條小命不就交代了。
“算了,還是父君陪你吧。”
啊?我微愣。
“君威那性子,我委實不太放心,還是父君陪你一起出去吧。”
“我陪她去。”
“嗷嗚,嗷嗚……”
不知何時,帝君已站在我的房門,椅靠著門框,如玉的長指輕輕地撫摸著懷裏的糯米團子,微低著頭,讓人看不清表情。
我眼角抽搐,看他的樣子許是站在那聽了半天的牆角啦,那我剛才說的那些他都聽著啦!囧。可他既然聽著了,就該知道我並不是很想著嫁給他,他此時這麼說,難不成是怕我一出去就不回來,所以才想跟著去?
在我還在猜測帝君此言的用意時,父君在一旁已麵無表情地看了重陵許久,然後道:“怎麼敢勞駕帝君呢!讓君越和君威一起陪著這丫頭出去走走就好了,他們年紀相仿有共同語言,比較能玩到一塊。唉,也是我這個做父君的沒想周全,哪有女兒家喜歡和老人家一起出去玩的啊。”
我確信,父君在說出老人家那三個字的時候,是咬著牙硬擠出來的。
沒想到為了排擠帝君,一向不服老的父君竟將自己劃到了老人家的行列,他對帝君的“恨”委實深了些。
重陵並沒有理會父君,甚至連眉梢都沒有動一下,隻是徑直走近到我跟前,將懷裏的糯米團子遞了給我,連同上次給我的那塊玉墜一起,摸了摸我的發際,才緩緩道:“我在丹穴呆了有些時日啦,許今明兩天就要回去交代點事,不多也就耽擱兩三天,到時我同你一起去。”
嗯,感情父君剛說了這麼多,人家壓根就沒聽啊。
也不待我作答,就淡淡地看了父君一眼,道:“幾萬年不見,我隻覺著你隻是容顏蒼老了些,今才知道,你竟連心態都已這般蒼老啦,真真是委屈了白婉那丫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