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天隻覺心中一片惆悵,難以宣泄。朱雀樓下人聲漸沸,仍有許多人慕名而來,要求拜見大哥。墨生、蕭生在樓下說破嘴皮,仍不濟事。喧鬧漸起,浩天再也不耐,從朱雀樓頭一躍而下,飄然而去。
不知不覺已回到琴隱閣,浩天抱著古琴,走入清心齋。
五指拂過琴弦,煩悶之意霍然而出,在雅致的琴堂裏顯得格外刺耳。
大師眉頭聳動,聲音柔和、輕盈,“浩天有煩心之事?”
浩天道:“是。”
大師聞言起身,從側麵林立的樂器中取過一隻塤,端然正坐。
塤的音色幽深、悲淒、哀婉、綿綿不絕,其聲濁而喧喧在,聲悲而幽幽然。浩天的心神俱醉,忘情忘我。
一曲既罷,浩天從大師手中接過塤,仔細端詳。
“浩天想學塤嗎?”
“恩,還請大師教我。”
“塤,不是一般用來把玩的樂器,而是一件沉思懷舊的樂器。或許,相比與琴,現在的浩天更適合於塤。”
塤聲難吹,比奏琴更難。一日下來,浩天所吹塤聲,低沉、嗚咽,宛如一隻受傷的野獸。浩天自覺慚愧,大師含笑不語,任其自然。傍晚,大師遞過一張樂譜,道:“此是我年少時所作,曲名默殤,浩天可慢慢習之。”
晚飯之後,浩天對著默殤曲,獨自練習。但覺此曲艱澀難通,吹奏起來吃力萬分。浩天索性不看曲譜,隨意吹之,低沉、嗚咽聲中,竟有蕭瑟、厚重之意,浩天心中大喜,更加放開胸懷,肆情寫意。
月華初上,浩天想起大哥尚未說完兄弟德龍之事,揣著塤,踏著月光,向著朱雀樓頭而去。
朱雀樓裏,一片黑暗,隻有樓下尚有三兩燭光。見到墨生、蕭生後,果被告知大哥還在流雲殿裏,尚未歸來。
浩天一人踏著幽幽月光,穿梭在人間街市裏。不少女子認出他來,紛紛擾擾的擁在身側,欲求他再為珠寶精雕細刻,增添光彩。浩天身在眾女叢中,聞著醉人的體香,聽著鶯鶯燕語,怡然自得。不知何時,一句“無賴”之聲在心頭響起,纏mian悱惻。眼前仿似出現陳瀅那珠淚瑩然的俏臉。浩天心裏一驚,推開懷中的女子,站起身來,撥開眾女,逃也似的跑掉了。
七彩虹橋在月光下晶瑩璀璨,置身其上,望著腳下無數漢白玉房舍,如同又是一個繁星密布的夜空。月光皎皎,涼風陣陣,拂起浩天的一身白裳,禦風弄影,誰人與共?
想到初來星漢城中,陶然居裏大快朵頤,不禁悠然向往。他在琴隱閣內,每日不過素菜淡飯,雖然清雅別致,滋味不俗,但一月不知肉味,總是嘴饞。腳步不知何時已到了陶然居外,便欣然而進。
陶然居裏熱鬧非凡,浩天上得三樓,找了一個臨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從他進入陶然居門口,就有人認出他來。待他上了三樓,已是眾人皆知。
堂倌在樓上樓下來來往往,俱是不曾到他桌前。想是被那掌櫃吩咐,不再接待他。
浩天枯坐無趣,想那日一壺善水真液炸掉小半層陶然居的事來,也是苦笑不已,象自己這樣不但吃霸王餐,又毀酒樓的客人,難怪不受歡迎了。自己一時嘴饞,竟沒想到這層,真是失算了。
再看樓中食客,不是對他怒目相向,就是對他暗送秋波。浩天望著天街上人來人往,雖個個衣著華貴,亮麗非凡,卻總有做作冷淡之勢,不如人間自然熱鬧。浩天正望著遠處高大的宮殿,想那燈火最為璀璨的一處,必是流雲殿了,大哥親人團聚,肯定十分欣慰。瀅兒,此時也會很開心吧。正想著,突然覺得一雙明眸盯著自己,心裏一動,低頭看去,卻是漣漪夫人,站在街心,美目漣漣,望向自己。浩天微微一笑,總算遇到一個故人了。
漣漪夫人攜著兩名婢女上得三樓,身後跟著數名堂倌,就連那個坐堂的大掌櫃都跟著上來。浩天心裏納悶不已,不知漣漪夫人是何身份,竟然連諾大的陶然居都給驚動了。
漣漪夫人望著浩天身前空空如也的桌麵,微微一笑道:“浩天公子可是覺得俗物難以下咽,竟連酒都未沾一滴吧?”
浩天哈哈一笑,明白漣漪夫人心細如發,知曉他身處窘境,當下也不說話。
漣漪夫人又道:“那日幸虧公子,妾身在凝碧小樓一直等候公子,公子也未嚐前來。如今正好,妾身當親自做幾樣小菜,一踐當日諾言。”
漣漪夫人的話,讓眾人一頭霧水,不明所以,但親自要為浩天做幾樣小菜的話,卻聽的甚是分明。都是大驚失色。正如付大師的琴,蕭大師的茶,醉大師的酒一樣,漣漪夫人的菜,也是星漢城中的一絕,眾人公認的妙手無雙,第一神廚。漣漪夫人難得親自下廚,就連劍聖之流,也不是常有口福嚐到漣漪夫人所作的菜。今日聞得地闔劍陳偉歸來,且劍聖陳東勝親自去凝碧小樓,方請到漣漪夫人為當晚夜宴掌廚。不想,漣漪夫人見到這個小子,卻親自要為他做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