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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索性不再搭理自己神思維的小夥伴,轉而手夾著蘇綠跳下馬,將她放到一旁後,幾步走到村長麵前:“老人家請起,諸位請起。”
“義士!”村長的眼中閃爍著晶瑩的淚花,“救救我等!!!”
蘇綠暗自好笑,是真是假她憑精神力就能測知一二,村長他老人家看似老淚縱橫,心中其實並非如此。她不得不感歎,真沒想到他老人家還是個標準的演技派。
青年聲調沉穩地回答說:“事至如此,可走之路唯有兩條。”
村長再次拜下喊道:“請賜教!”
“請義士賜教!!!”村民們紛紛拜倒附和。
“起來再說。”
蘇綠開口說道:“既然義士如此說,村長您便起來吧。”本來請求的事情,若是弄得類似於“脅迫”,反倒是不美。
經過剛才一事,村長對於眼前的女童居然有了一種信服之心,在身旁人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雙手抱拳,做出了與蘇綠之前一樣的動作:“義士……”
之後,青年說出了其中一個辦法。
與蘇綠想的差不多——入山!
雲山從前隻是荒廢,如今被占,怕是百廢待興,急需人口。
村長聽後一愣,才問到:“不知我等上山……”莫非是要殺人?
“山上有田,需人耕種。”
“那第二個方法呢?”不到萬不得已,村長還是不想變成賊。
好在青年似乎也不在意,接著說:“爾等去報官,我等雲山義賊路經東溪村時殺了差役。”
“額……”村長愣了下,而後反應了過來。
雖說是事實,但他們自己去報官,和差役去那就是兩回事了。
入山,固然能保住所有人的性命,卻會變為賊,而且可能連累身處其他村鎮的家人;報官,固然能留在故土,卻不能保證縣令絕對不會連坐。
這兩條路都不算絕對安全之路。
想到此,村長心中突然湧起一絲憤懣,如若這兩人沒來,那麼這場禍事是否就不會臨門了呢?而後悚然一驚,連忙鎮定下心神,若是他們不來,虎頭必然會死,虎頭一死,羅家娘子怕是也活不成了。
他們……是在救人啊!
更何況,這些差役三天兩頭來上一次,這種事遲早會出現,不在東溪村,也在其他村。死了……好!死了好啊!
村長抱拳:“義士……不知可否等我等商議一番?”
“可。”青年點頭,接著又說,“今日之內。”
村長無奈,時間是太急,可這也是無奈之舉,這群差役今夜若是不回去怕是會惹人猜疑……那就必然會有人過來探知一切了。
剩餘人則去商量事情。
聚集在議事的宗祠後,村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便匆忙問道:“大家怎麼看?上山還是報官?”
眾人麵麵相覷,一時之間無人回答。
“二丫呢?”
“她送虎頭回去包紮,說去去就來。”
“……哎。”村長搖頭歎氣,“這麼多人還不如一個女娃兒。好了,事關大夥兒的命,有話就說,莫要到最後再埋怨。”
話說到這個地步,終於有人陸續開口。
而此時的蘇綠,已經走在回羅嬸家的路上。
那少年走在她左邊,背上背著虎頭,笑嘻嘻地與她搭話。
那青年則走在她右側,麵如寒冰,一言不發。
以至於蘇綠覺得自己恍若處於冰火夾縫中,甚為難受。
“二丫,你上山麼?”
“……是爾雅。”
“不都差不多麼。”少年笑,“你若上山,我帶你去獵兔子,你的箭法真是差透了,還需多練練。”
蘇綠:“……”第一次射箭能有這樣的成果已經不錯了,但這話她明顯不能說。
“對了,你還沒回答我麼,你上山麼?”
“不知道。”
她在此之前就聽村中的人說過,雲山賊皆不是本地人,而是一批從外地前來的人,最終停在雲山落草為寇。有人說他們的首領是罪臣之後,也有人說是被害滅門的巨商,更有人說這是一批死刑犯,亡命徒。
不過,依她今日所見,最後一種明顯不太靠譜。
至於真相究竟為何,還需探究,然而有一點是肯定的,青年說的應該是實話,山上恐怕真的是開墾出了新的田地,急需人去耕種。若是村中人能全部遷去,自然很好。另一方麵,這一整村的人不可能永遠隻事耕織,遲早還是要徹底融入雲山賊的群體之中,徹底成為其的一部分。
不得不說,惹出這等事,東溪村的運氣可以說差透了,但這同時也是個機遇。
官吏層層盤剝,村中的存糧早已耗盡,冬日時不知會餓死多少人,如今落草,至少可以管個溫飽——據說雲山賊可是劫走了糧車。
而且,亂世已起,入山未必不是一條出路。
都道是“寧做太平犬,不做亂離人”,可這狗,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做狗都不得,何其可悲。
今日之事,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步,其實東溪村早已沒有後退的餘地了。或者說,從它們交不上稅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沒有任何後路了。
上山,可能會死;留下,依舊可能會死。同樣是死,吃個飽飯再上路倒也不枉來人世間走上那麼一遭。
當然,其實還有那麼一條路,比如很幹脆地抓起這明顯來自雲山的二人送往官府,如此倒可能逃過官府的懲罰,但也就與雲山結了死仇。就目前來看,雲山可比縣令大老爺給力,村中人隻要不傻,就一定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更別提,這兩人今日救了虎頭一命,恩將仇報隻要是人就不該為。
再加上,雖然她沒有望氣相麵之法,卻也能看出這被元啟少年稱做“大哥”的男子並非常人,甚至讓人難以相信他會是“賊”,如此,雲山賊倒很有幾分意思,起碼……還算值得人期待。
隻是,村中人怕是不會如此想……
“這就是你家?”少年停在門口,聲音爽朗地說道。
蘇綠搖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後,輕聲說:“是虎頭的家,羅嬸前一段時日被差役打傷在床,我出門時也是瞞著她的。你隨我進去時小聲些。”至於冷麵君,那是壓根不需要囑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