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穿的衣服顏色都類似。
不過,追著他的人是官兵?
這個天官府幾乎不會運糧,他們又是義賊,更不會去村落裏燒殺搶掠,怎麼看都應該老老實實地在家裏蹲著,何至於此?
平心而言,蘇綠不希望元承被官府抓住,雖然他不像是會出賣人的小人,但事有萬一,為了村子的安全考慮,她必須去看一眼。
然而,既然答應了羅嬸,她就要看到虎頭安全到家。
蘇綠不緊不慢地跟在張獵戶和虎頭的身後,直到二人快到村落時,才率先一步先行而去。於是,當兩人走到村口時,正看到一位女孩正抄著手看向他們,用那若黑寶石般的漆黑雙眸看著他們,嘴角微勾,似笑非笑。
見到這樣的情形,即便是張獵戶也不由得心裏打怵,他輕咳了聲,試圖搭話:“二、二丫……來接虎頭啊?”說著,就推身旁的少年,“去吧去吧。”
後者哀怨地看了前者一眼:張叔,你太過分了。
“我來接他做什麼?”蘇綠微笑,“隻是聽羅嬸說你們帶了頭熊回來,所以特意來看看。怎麼隻有人啊,熊呢?”
張獵戶:“……”
虎頭大驚:“我娘知道了?”
“何止知道了,現在還暈著呢。”
張獵戶:“……”
虎頭連忙朝家裏跑去:“我去看娘!”
張獵戶心中哀怨,他知道虎頭是孝順,但就這麼留下他一個人,他……他實在是……
“張叔。”蘇綠走近。
“……啊、啊?”三十來歲的男性練練後退,手搓著掌心,訕笑。
“你攤上大事了,你知道嗎?”蘇綠忍不住就用了這兩句在主世界人人都耳熟能詳的話。
“……啊?”
“你中意羅嬸吧?”
張獵戶一愣之後,黝黑的臉頰上居然浮起了紅暈:“你……你……你咋知道?”
“拐著她唯一的兒子冬日上山,還差點一起喂了野狼,你猜她還會不會搭理你?”
“你怎麼知道?”張獵戶驚了,而後想到被突然引走的狼,心中不由湧起強烈的敬畏之心,“莫、莫非……”
“不是我做的,是別人。”蘇綠回答說,不是她自己的功勞她可不會攬在身上,“我去找你們的時候看到了。”
“你去找我們了?那……”為啥還比他們早回村呢?而且衣裙幹淨整潔,完全不像是上過山的樣子啊。
“與其想這些,你倒不如想想如何求得羅嬸的原諒。”
“……”一提到這個,平時的好漢子瞬間弓起了身,臉上浮起難色,一副苦哈哈的模樣。他猶豫著問,“二丫,你覺得該怎麼做?”
“你們遇狼的事我沒對她說,虎頭怕他娘擔心,想必也不會說,現在去道歉還來得及。”蘇綠注視著張獵戶浮上喜色的臉孔,“隻是,若是你以後再……”
“不會了!我保證不會了!”
“希望能說到做到。”
“一定,一定。對了,羅家娘子……怎麼樣了?”
“想知道的話,自己去看。對了,麻煩你順帶跟羅嬸說句,我在家裏配藥,這幾天可能都不去吃飯了,也不用讓虎頭來叫,免得讓我分心。”羅嬸家的房間不夠大,所以大部分草藥蘇綠還是放在自己的家中,口中所說的事情她之前也做過幾次,所以並不擔心會被懷疑。
“噯,噯,我就去,我這就去說。”張獵戶連連點頭,“二丫,謝謝你,多謝你。”
注視著男子離開的背影,蘇綠搖了搖頭,他倒是個好人,對虎頭也是真心好。可這事情說到底還是要看羅嬸和虎頭本人的決斷,她可以稍微伸出援手,卻不會推波助瀾。
日子是自己的,一切選擇也該自己做出決斷。
解決完這邊,蘇綠左右看了眼,又用精神力感知了下,確定附近沒什麼人後,轉而再次朝山上趕去。隻希望元承的命夠大,別那麼容易就掛掉了。
等她到時,那場敵寡懸殊的戰鬥已接近尾聲。
元承所騎的馬躺倒在地上,脖子上有一條深又長的傷口,滾燙鮮紅的血液順著其中流出,很快就染濕了一大片的雪地。
血與雪相纏綿。
極寒與極熱相交織。
繪就了一番動人心魄的圖景。
元承的馬匹喪命,其餘人也好不到哪裏去,相繼被他從馬上打落後,驚馬嘶鳴一聲,四散而去。
一場最原始的搏鬥隨之展開。
身懷武功的元承自然占了上風,可付出的代價也不小,斬殺最後一人後,他撫著腹間,單膝跪地,借著插在雪地中的劍勉強支撐,但身形已然是搖搖欲墜。
他心知,在這種情況下,一旦睡去便是永久的長眠。
然而……
就在此時,他驀然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元承警覺地抬起頭,隔著驟然劇烈起來的風雪,意外地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形正站在他不遠處,安靜地注視著他。
白雪紛飛間。
女孩穿著裹著黑邊的大紅色衣裙,一步步地朝他走來,好像一團熊熊燃燒著的烈焰。
雪地裏居然沒有奇異地沒有留下什麼腳印。
聯想到她突然地出現,青年嘴角溢出一抹苦笑,這如果不是幻覺,那麼……
“你……是……什麼……”
莫非是神話傳說中居住在山中的精怪?
若非如此,又怎會是這番情狀?
話音剛落,他已鬆開劍麵朝下倒去。
也許是因為已經脫力,也許是因為感覺到了安心……
一隻手及時地提住了青年的衣領,在他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一邊拍著他的臉,一邊如此回答說——
“麵癱小子,給我記住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二更
確定元承失去意識後,蘇綠非常不厚道地又往他口中塞了一粒迷藥,確保他不會中途醒來後,她施施然地用拎著他的腰帶(下方用法師之手托舉)朝山林中走去。
還沒走幾步,她就被嗅味聞聲而來的狼群團團包圍了。
蘇綠掃視了下滿是馬屍與人屍的四周,又看向一馬當先的狼王,微笑著說:“打個商量,這些都歸你,讓我過去如何?”
也許是因為從這女孩的身上覺察到了危險的緣故,狼群們微微後退,壓低身體,做出個欲撲的姿勢,喉嚨中發出壓抑而瘮人的“嗚——”聲。
蘇綠絲毫不懼,隻對上狼王那在血腥味中愈加顯得貪婪與嗜血的褐色眼眸,驀然加大精神力,直直地衝它壓去:“趴下。”
“嗚!”
發出這樣一聲悲鳴後,狼王驀然整個地趴倒在地。
四散開來的精神力和狼王的聲音動作讓剩餘的狼群也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如果此人有人出現在山上,怕是能看到這樣奇異的一幕——令人聞而心懼的狼群如同犬般紛紛趴倒在地,一位身著紅裙的女孩緩步從其中走過,手中還拎著一名黑衣青年。
好像她才是真正的狼王一般。
不過對於蘇綠來說,這明顯不是什麼值得自得的事情,以大欺小而已。動物的精神力本就比不上人類,剛才的衝擊足以讓那狼王不再敢輕易招惹人了。不過,她也沒打算趕盡殺絕,畢竟還要靠它們去收拾“殘局”。
現在她的首要之事是找到一個落腳之地——她不能把他帶回村子,會引來恐慌的。
村裏人雖然感激雲山義賊,但在做出不上山的決定後,恐怕也不會願意輕易再與他們打什麼交道。不是恩將仇報,實在是現在的生活太“好”,所以才越加怕,怕它再發生什麼變故。
然而蘇綠知道,國亂民不寧,東溪村不是傳說中那與世隔絕的桃源鄉,這種生活也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
此刻抱有的幻想越美,將來打碎的時候痛與恨也就越深。
將來,這個在白雪遮掩下格外顯得寧靜的村子究竟會走向怎樣的方向呢?
這一點她目前還不知曉,但她卻走向了一個山洞。說來也巧,蘇綠往裏麵那麼一看,居然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