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Love at first sight(1 / 3)

嘖嘖……這可是貨真價實的血書啊!

b市一中主教學樓後有一個小花園,俗稱“後花園”。天氣不錯的時候,很多學生喜歡去那裏看看書、打打牌、吃吃零食。

三月末的春天,後花園裏的花漸次地開放,粉粉紫紫煞是好看,混雜的花香熏得人昏昏欲醉。去年冬天灰敗下去的樹木已生出新綠,嫩嫩的顏色令人眼前一亮,風一吹,細細軟軟的綠芽便劈頭蓋臉地落下來。

這樣的春日美景,餘微卻沒心思欣賞,坐在柳樹下的她隻顧皺緊眉頭“欣賞”手中的一塊白布。

嘖嘖……這可是貨真價實的血書啊!

下午一個陌生的男生大搖大擺地來到教室門外遞給她了這個,那人拽到天邊的表情讓她接過時還回想了下她是不是得罪過這號人物或者欠他錢什麼的。

餘微湊近嗅一嗅,還能聞到淡淡的腥味,她抬起手,對著暖和的太陽眯起眼又看了一遍那上麵幾排簡單的字。用血寫成的字跡已經幹涸,褪成比旁邊的桃花粉深了好幾層的暗紅,有些駭人。

她冷冷地嗤笑一聲,吊兒郎當地朗誦道:“餘微同學,從第一次看見你,我就對你產生了好感。我覺得我們是同類,希望能和你交個朋友……”念到此處,她放下布條,低聲說:“連情書都不會寫,還玩血書這一套?可惜啊可惜,姐姐我不是電視劇裏水靈靈的女主角……”

餘微邊說邊摸出口袋裏的打火機,把布條放到了火苗上方。

“同學,這裏不能點火。”

有聲音漸漸靠近,餘微不以為然地把布點燃,才回頭看向來人。

她首先瞄到他衣袖上別著的一個袖標。這學期學校說要狠抓德育,選了一批所謂的優秀學生在下午放學後巡邏校園,餘微挑眉,看來這位也是其中之一了?

“同學,請問你幾年幾班的?”

來人走近幾步,看一眼她手上還在燃的布條,一絲不苟地掏出紙筆準備記錄。

餘微不悅地站起身來,發現他比她高了好幾公分,不像是初中生。因為男孩子發育比較晚,現在班上比她高的男生一雙手就能數出來。走近後細看他,餘微不由惋惜這位同學嚴肅的表情簡直是他整張臉上唯一的敗筆。

“幾年幾班?!”他再度開口,語氣裏有了些不耐煩。

餘微注意到他握筆的手也在毫無節奏地敲打小本子,眼睛一亮,嘴角一斜送了他一個冷笑,把手裏燃燒中的火布送到他眼前,故意說:“同學,在記下我的名字前,你不應該先滅火嗎?”

他微微後仰了下身體,一雙冷淡的眼睛從快燒到盡頭的白布移上來,對上她的眼睛後又說:“名字、年級、班級。”

餘微忍不住吹了聲口哨,開始剖析他的心理。嗯……他肯定不喜歡巡邏這差事,對她的行為本來不想說什麼,但又想著盡早抓一個犯錯的交差也不錯,所以才這樣不通融吧?

餘微雖然被好多人說沒心沒肺,此刻心情莫名愉快,正準備好心腸認真回答問題,手上突來的灼熱痛感卻讓她尖叫起來。

原來那布條已經燒得差不多了,最後的火苗烤得她的手指火辣辣得疼。她趕緊甩手,剛才自作孽纏了好幾圈的布條偏偏賴著不走,急得她整張臉通紅,另一隻手想去解布條也被火苗逼退開。

慌亂無措時,旁邊的人直接伸過手來按住她亂動的手腕,用小本子使勁撲打。

火在她指頭熄滅。

他小心地解開繞在她食指上的殘物,和著燒了邊角的幾頁紙丟到幾步外的垃圾桶。

餘微吹著被烤得通紅的手指頭含混地說:“謝謝。”

對麵的人重新拿起筆,淡淡地說:“說了這裏不讓玩火的。名字年級班級。”

餘微難以置信看著他的一臉正經,半晌後,才無所謂地聳肩說:“餘微,初二六班。”

“哪兩個字?”

“多餘的餘,微笑的微。”

他抬頭看她一眼,又低頭一一記下。

餘微傾身看他的字,即使隻是用手墊著寫,也依舊有銳氣的輪廓,比他們班上那些字跡潦草得讓人分不清楚草稿本和作業本的好學生好了許多。

他收了筆,轉身就要走。

“喂!”餘微不滿地叫住他,他回頭不解地看她,她叉著腰說:“你這人很沒禮貌,我告訴了你我的名字,你也應該禮尚往來吧?”

“沒那個必要……”他似笑非笑地說:“沒聽說警察抓人時還要向罪犯做自我介紹的。”

餘微氣結,又說:“你不會真把我報去政教處吧?”

“難道寫著玩兒?”他目不斜視,側臉驕傲得如餘微昨天在雜誌上看見的孔雀,“明天自己到公告欄看處罰通知吧。”

因為“救指之恩”而對他產生的那一點點好感瞬間消失,餘微最討厭這種迂腐頑固不懂變通整天給老師當眼線的好學生,當即拉下了臉說:“我一定去!”

說完餘微越過他大步往園外走,政教處那些過家家一樣的處罰算什麼!

今天真是黴!餘微想著今天來送信的那個高中部男生,心想以後見一次罵他一次,簡直是衰神!

第二天的早自習,初二六班的班主任趙明把餘微叫去了辦公室。餘微懶散地站在辦公桌前,腳尖跟著腦海裏哼著的歌打拍子,哼完一首歌後,趙明終於泡好了他的寶貝龍井,瞟一眼餘微,“說吧,昨天怎麼回事?”

“不知道您說的哪一樁事兒?”餘微淺笑著反問,趙明也笑,靠在椅子上說:“聽說昨天有高中男生來找你?”

“哦。”餘微點點頭,看來趙明還不知道後花園的事兒。

“餘微啊……你們還小,很多事情不明白,你現在這樣耍小性子,以後是會後悔的。”趙明又把以前的話搬出來重複,餘微噙著微笑,默念:“你底子不錯,現在回頭好好學習還來得及,不要浪費了寶貴的學習時間,不要讓你爸爸擔心、老師痛心……”

幾分鍾的演講下來,餘微默跟著,一字不差,不禁暗暗地誇獎自己的記憶力。趙明停了會兒,換了個姿勢,喝了口茶,又說:“聽說送來的還是血書?你怎麼不阻止?”

餘微撲哧一笑,“老師,我怎麼阻止?我又不是先知,要早知道那位同學要割破手指寫這個,我一定阻止!我還不想費力去扔呢。”

趙明見她一臉無所謂,心裏暗歎,最後隻說:“你才初二,好好處理和同學的關係,不該想的不要多想。”

餘微的耐心已到極限,嗯了聲邊轉身邊說:“我得回教室背書了。”

趙明無奈地笑,餘微這個借口可找得不好,誰不知道她從不背課文?

血書事件在年級上傳得沸沸揚揚,版本多得令人咋舌,餘微毫不在乎,她的罪名太多,再加一條也沒什麼。

餘微無聊地轉著筆,聽前桌的杜恒月頗有興致地報道她聽來的八卦:吳念,高一,長得不錯,成績不好,父母都在政府部門工作,這一年在高中部很高調……

等杜恒月終於閉嘴後,餘微故意歪頭天真地問:“所以呢?”

杜恒月察言觀色,嘿嘿笑道:“沒什麼沒什麼,隻是……”

“嗯?”

“覺得他還不錯,如果你……”

餘微停下手中正在忙活的事,瞥杜恒月一眼說:“你要覺得他不錯你自己上啊。”

杜恒月當即閉了嘴,心裏有一絲委屈卻又很不爭氣地覺得餘微生氣的臉很好看。

杜恒月天性愛美,美食美物美人都是她的寶貝,初一剛進校看到餘微就喜歡得不得了,後來聽說了餘微的一些傳言後更是佩服,便主動和她交朋友。

餘微最開始冷冷淡淡的,沒給什麼好臉色,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杜恒月摸透了餘微的真實性格後,一出苦肉計就讓餘微接納了她,兩人從此出雙入對。

有些女生帶著羨慕嫉妒和恨的情緒挖苦杜恒月,說她隻是餘微的一個小跟班,她也不在意。這時其實還是小孩子的餘微,在更是小孩子的杜恒月心裏,那就是女王!給女王當跟班,有什麼不好的?

此刻她又受了餘微的奚落,慣常的扁著嘴不說話,餘微瞥她一眼,無可奈何地笑著說:“好了好了,我心情不好,不是針對你,你也知道我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的。”

餘微玩伴不少,朋友卻不多,最開始覺得杜恒月隻是湊熱鬧往自己身邊拱,慢慢看出她的真心,就放鬆了些警惕,更親近後,她更是把杜恒月當親妹妹,杜恒月一垂眼扁嘴,她就心軟。

隻怪她今天心情確實不好,餘微默歎。

誰知讓她心情更不好的還在後麵。

下午趙明又把她擰出去,語氣不似早晨的和藹,氣急敗壞地說:“你昨天下午又幹啥了?為什麼公告欄有你的處罰通知?還要扣我們整班的操行分!餘微,你就不能給我安分一天?!”

餘微低頭聽著訓,嘴角卻藏著笑,她忐忑了一天不就是在等這個處罰嗎!

放學後,杜恒月就拉著餘微往辦公樓跑。一樓的公告廳前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個子不高的杜恒月站在外圍袋鼠一樣跳上跳下,嚷嚷著:“微微,快擠進去看看罰你什麼了!”

“你著急什麼呀……”餘微按住她,事不關己地站在一邊等,“等他們看完了,咱們自然能看到了。”

前麵的人發現了餘微,很識趣地停了剛才的議論,還自發地讓開了些,杜恒月拉著餘微順利擠上前。

這公告還有其他學生的處罰通知,杜恒月快速瀏覽了一遍,終於在角落處找到了餘微的名字,看完後不屑地護短道:“不就是玩了個火嗎?又沒引起火災,要不要處罰得這麼嚴啊。”

餘微在她的指示下才看到自己的名字。

餘微,初二六班,於2001年3月20日下午放學後在後花園玩火,嚴重違反了校規校紀,扣除其所在班級三月操行分一分,罰其打掃辦公樓廁所一周。

餘微忍不住臉部抽搐,誰製定的處罰措施!讓她寫檢討罰站什麼的都可以!打掃廁所?!虧這些人想得出來!

怒火中燒的餘微抓住杜恒月,“辦公樓有幾樓?”

“……六樓。”

餘微瞪大眼睛,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

“誰啊?”杜恒月拉著她退出來,正要細問,眼角捕捉到一個身影,連忙招手愉快地叫道:“哥!”

餘微低著頭正在思考,眼前突然多了一雙鞋,然後頭頂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你在這裏幹什麼?”

她猛地抬頭,麵前這個正在別袖標的人不就是她正在咒罵的人嗎?!

不過……恒月剛才叫他什麼?!

哥?

她怎麼不知道杜恒月還有一個哥哥?!

他自然也看見了她,嘴角微揚說:“你還真來看了?”

餘微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一言不發。

“你們……認識?”杜恒月不明所以地看著兩人。

“不算認識。”男生說得保守

“怎麼可能?!”女生氣惱地瞪眼

聽語氣就知道誰對誰更不滿了。

“噢……”被餘微吼了的杜恒月縮縮脖子,無辜極了。

“恒月,我先走了,你早點回家。”男生無視頭頂似在冒煙的餘微,閃人了。

杜恒月揮手拜拜,扭身看看餘微不善的臉色,嗯呃了半天還是抑製不住好奇心,主動招供:“他是我堂哥杜恒澤,高一一班的……”

杜恒月瞄一瞄餘微的臉色,繼續說道:“堂哥成績很好,我爸爸老讓我向他學習,他每天還會來我家幫我訂正作業。”

餘微冷笑了聲,她猜得毫厘不差吧?果然是好學生,做著一樣的事情,戴著同樣的麵具。

“那個……”杜恒月大膽假設道,“我哥最近在做那個值班,昨天不會是他……”

“嗯哼。”餘微點點頭,仰頭看看這六層辦公樓,一字一句地說:“你哥果然很好……很好。”

杜恒月沒來由的打了個冷顫,呃……這春天傍晚的微風,還真是涼啊。

第二天餘微走崗上任,下午放學後就往辦公樓走,一個冒冒失失的人從身後跑來,直接撲上了她的背,她光聽腳步聲也知道是誰,一把把杜恒月拉到麵前來,不悅地問:“你瞎跑什麼?!”

“我……我陪你。”杜恒月喘著氣說。

“你是想幫我呢,還是想替你哥贖罪?”餘微玩笑道:“聽話,回家吧……你哥找你做功課時找不到人又是我的錯了。”

“沒關係!他今天也還要巡邏呢,我肯定比他先到家……六個廁所你一個人做要做到什麼時候啊?你回家太晚也不好吧。”

餘微一時語咽,她回家晚不晚有誰在意呢?

那個家……曾經有歡聲笑語,曾經和諧美滿,現在隻剩下一個空殼子而已。

餘微吞了吞口水,拍拍杜恒月的肩膀,板著臉說:“趕緊回家,不然我要生氣了。”

杜恒月看了她好一會兒,癟著嘴說:“好吧。”

餘微其實是很怕寂寞的人,看上去喜歡獨來獨往,但如果能有一個人陪在身邊,她總會不動聲色地開心,這一點杜恒月也是親近後才發現的。

餘微家裏的事情,杜恒月最初也是聽說來的,她媽媽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開,爸爸是一個什麼公司的小職員,經常出差,所以餘微一個人在家是常事。

杜恒月對餘微的崇拜最開始無疑是從她的美貌和叛逆的個性開始的,現在了解越多反倒越來越心疼她了。

杜恒月是獨生子女,從小受盡寵愛,衣來張手飯來張口,她去過餘微家幾次,餘微都是自己熟稔地忙裏忙外做飯打掃衛生。某種層麵上,和餘微的親近,提前讓杜恒月開始懂事,在家偶爾也會幫忙做家務了。

她做這些,會得到大人的稱讚和更多的零花錢,餘微呢?

大家看到的隻是她堅強冰冷的麵具,有誰嚐試過去了解真正的她呢?

雖然隻是打掃廁所這樣一件小事,杜恒月卻前所未有地為餘微感到不平,一時之間對從小喜愛親近的堂哥產生了討厭的情緒。

當天杜恒澤一進她的房間,她就嘟著嘴往外推他,杜恒澤不解地扒住門框哭笑不得地問在他胸前亂拱的小朋友,“你這是幹啥呢?”

“喲……誰惹你生氣了?”杜恒澤彎腰看她,杜恒月小手一指,“就是你欺負我!”

“我怎麼欺負你了?”杜恒澤無語地問。

“你欺負微微就是欺負我!”

“哈?”杜恒澤茫然地看著又激動起來的堂妹,“哪個微微?”